記者 孫妙鴻 通訊員 潘文進
在旬陽市雙河鎮卷棚村老火紙場,一個小地名叫做椅子灣的對面黃土梁上,安葬著一位當地村民口口相傳,傳了一輩又一輩,每一輩人都只知道這座無名烈士墓的墓主人,外號叫“詹麻子”,至于他是哪里人,生于何時,犧牲時多大,有無兄弟姐妹與妻兒等,現如今仍無人知曉。
無名烈士為何一直安葬在這兒?我們找到當年參與安埋詹麻子的戰友姚宜元的侄子姚長生。據現年七十多歲的姚長生介紹,新中國成立前,大概是一九四幾年,他的叔父姚宜元當時十四五歲時,被國民黨抓壯丁,強行抓走,在押往湖北鄖西上津途中,被鄂豫陜邊區上官(關)縣獨立營解救(上關縣:1947年11月13日,以鄖西縣上津鎮,山陽縣漫川關二地地名命名,曾先后駐地漫川、上津鎮和旬陽蜀河口,雙河口等地,1949年5月23日在上津鎮宣告撤銷,歷時一年半時間)。
姚宜元深知國民黨隊伍長年到處抓丁拉夫,補充兵力,這次是僥幸遇到了解放軍,如果貿然返鄉的話,要不了幾天,還會被國民黨隊伍捉去。與其當國民黨四處禍害老百姓的兵,還不如就留在解放軍人民的隊伍里,去解救更多受苦受難的百姓。
別看姚宜元當時年齡小,但頭腦靈活,隨機應變能力強,非常適合做情報工作,就被安排在鄂豫陜邊區上官縣獨立營當通信員,與經驗豐富的老通信員詹麻子組成搭檔。詹麻子兒時患過麻疹,因治療不及時,愈后留下了一臉的麻子,同志們給他起綽號“詹麻子”,他也不介意,至于他大名叫什么,時間長了,反而被大伙兒遺忘了。
1948年,姚宜元與詹麻子被抽調到旬陽雙河卷棚鄉組織成立農會(機構改革后,卷棚鄉改卷棚村,歸雙河鎮管轄),卷棚鄉也是姚宜元的老家,便于開展地方工作。
當年的“鄂豫陜邊區上官縣卷棚鄉農會”標語
同年4月,國民黨維新鄉鄉長張友新,糾集地方保甲隊400余人,由呂河抵達構元陽(羊)山,盤踞在陽山的蠻王寨,企圖仰仗陽山的天然險要,修寨屯兵,然后再伺機進攻雙河解放區。為了消滅盤踞在蠻王寨的國民黨反動武裝,雙河區卷棚鄉民兵大隊積極配合鄂豫陜邊區上官縣獨立營,派通信員姚宜元和詹麻子前往陽山偵察敵情。
那天,一大早,姚宜元和詹麻子喬裝成當地村民的樣子,由姚宜元帶路,從卷棚鄉出發,走大路,經早陽村,行走十幾里山路,再到陽山腳下朱家溝,準備經朱家溝底直接上陽山蠻王寨,打探寨上的反動武裝人數、槍支彈藥及武器裝備等情況。
哪知,蠻王寨上的國民黨反動武裝早有防備,在通往陽山的半山腰上,借助山上樹林的掩護,沿途不僅設有暗哨,為以防萬一,還在通往山寨的必經路段,鋪有石板機關。每塊石板,都標有特殊暗號,看似是不經意的鋪設,哪塊能踩,哪塊不能踩,他們自己清楚。但姚宜元和詹麻子他倆哪里知道,等他們經過時,不一會兒工夫,就踩了多處不該踩的石板,他倆“探子”身份,一下全暴露給了卡哨的看守。
“探子”私闖山寨,這還得了,看守一邊給山上老巢里的國民黨反動武裝通風報信,一邊仗著人多勢眾,蜂擁向這邊撲來。身經百戰的詹麻子,見大事不好,對姚宜元說:“你人小跑得快,這里的地形你比我熟,你從小路脫身,我在大路拖住他們。”
詹麻子見姚宜元還在猶豫,說:“還磨蹭什么,再不走,我倆都完了。分開走,興許還有一線希望,回農會等我!”說完,詹麻子就沿著大路向朱家溝口方向跑,邊跑邊向身后蜂擁而來的國民黨反動武裝開槍,以此來吸引國民黨反動武裝的注意。
姚宜元見身手敏捷的詹麻子漸跑漸遠后,便一頭鉆進朱家溝旁邊的茂密山林里,順著一條獵人常走的小道,一路小跑,翻山越嶺回到卷棚鄉農會。姚宜元在農會一直等到天黑,還不見詹麻子的影子,姚宜元料想詹麻子估計是兇多吉少。
待夜深人靜后,姚宜元帶了農會里幾個本地同志,借著朦朧的月色,沿著去朱家溝的路,一路尋找詹麻子,終于在朱家溝快出口的地方,發現了詹麻子慘死在路旁。
此時的詹麻子,身上除了幾處不大致命的槍傷,還有多處被毆打過的痕跡。從現場看,詹麻子被國民黨反動武裝活捉后,遭到了非人的折磨,先用鋤頭殘忍地挖掉詹麻子脖子上的癭包(新中國成立前人們食用的不是碘鹽,常生一種甲狀腺腫大的疾病),癭包藕斷絲連吊在胸前。即使這樣,國民黨反動派也沒放過他,再挖斷詹麻子的整個頭顱,讓他身首異處,再拋尸到朱家溝口路旁,可以想象當時的國民黨反動武裝有多么的兇殘。
姚宜元他們懷著悲傷的心情,用樹枝與藤條編制一個簡單的擔架,把詹麻子的尸首連夜運回卷棚鄉。遺憾的是,姚宜元與詹麻子生前,雖然在同一個部隊里,甚至還是搭檔,在同一個戰壕里,摸爬滾打過多時,但姚宜元根本不知道詹麻子的本名叫啥,是哪里人,父母是否還健在,是否還有兄弟姐妹妻兒等信息。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國民黨常用一些下三爛的手段打擊報復解放軍戰士。解放軍同志多采用單線聯系,一是怕國民黨反動武裝知道后,對解放軍戰士家人的瘋狂迫害,二是怕土匪趁火打劫解放軍戰士的家人,因此,在解放軍隊伍里,就默契形成了彼此不打聽對方家人與家庭住址的不成文的規定。
為了讓逝者入土為安,姚宜元向卷棚鄉農會申請,把烈士詹麻子的遺體,暫時安葬在自家的祖墳旁,等將來找到詹麻子的家人后,再讓烈士魂歸故里。
安葬畢詹麻子,鄂豫陜邊區上官縣獨立營立即組織武裝力量,于1948年4月27日拂曉,兵分兩路,一路從構元陽山八里川發動進攻,另一路從卷棚紅巖溝發動進攻,同時攻打陽山蠻王寨,戰斗持續了4個多小時,蠻王寨上的國民黨反動武裝傷亡慘重,逐漸失去了戰斗力,他們內部之間頃刻土崩瓦解,紛紛丟盔棄甲,各自逃命去了。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姚宜元被安排在安康軍分區工作。那時,從蜀河口到雙河卷棚鄉不通公路,交通全靠步行。每年清明節和年三十,姚宜元無論工作多忙,都要從安康坐火車、乘渡船,先到蜀河口,然后順河道步行五十余華里,回到卷棚鄉老家,為救命恩人詹麻子上香燒紙。有時,實在脫不開身,就托付給侄子姚長生,讓他在祭祖時,別忘了為烈士詹麻子上炷香。
姚宜元在解放后,一直在托詹麻子原部隊的老首長、老戰友、老戰友的戰友,四處打聽、多方尋找詹麻子的父母、兄弟姐妹等親屬,但是直到姚宜元從安康軍分區轉業到安康機關工委,后來從機關工委退休,還是沒有打聽到烈士詹麻子的任何親屬消息,更別說讓詹麻子的尸骨魂歸故土了。
在原地修葺的無名英雄墓
2006年清明節,退休多年的姚宜元眼看自己一年比一年老,就寫信給旬陽雙河鎮人民政府,說明此事。經雙河鎮人民政府多方走訪打聽,由旬陽民政部門調查,得以確認無名烈士詹麻子的英勇事跡,為追念英烈,弘揚革命精神,在原地修葺了無名英雄墓,為其立碑,以昭示后人,全碑文如下:
詹麻子同志之墓
詹麻子同志,出生不詳,戶籍無考,時為鄂豫陜邊區上官縣雙河區卷棚鄉農會通信員,一九四八年六月被上級派往陽山曹家城偵察敵情,不幸被捕,敵將其脖子挖斷,癭包(甲狀腺)吊在胸前慘不忍睹,事后,時該鄉農戶派通信員姚宜元等人將其尸體從陽山抬至卷棚鄉并安葬在椅子灣火紙廠對面王家東側黃土梁上。
二OO六年清明時節,安康市機關工委離休干部姚宜元同志回鄉找到其墓地,雙河鎮人民政府經走訪調查得到確認,為追念英烈弘揚革命精神,鎮人民政府于二OO八年七月對墓地進行修葺并立此碑,昭示后人,以示紀念。
旬陽縣雙河鎮人民政府
二OO八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