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云
歷史發展,總是把最本質、最不能回避的時代答疑交給文藝。作為人心最直接的啟蒙教程,文藝的爆裂性不亞于任何制度設計和社會風尚流行性選擇。這樣說的意思是,文藝從來不是個人的小游戲——哪怕你有意這樣標榜——也不能夠逃離大眾的觀照,你在創造一種文藝情境之后,讓它回到社會,它就被打下這個社會的標簽了,說文藝是小我、小眾,是個人行為,是個體勞動,與他人無關,這些都是言不由衷的!
一個時期,文藝呈現一股小風尚,逃離:逃離大眾,逃離責任,逃離崇高,逃離現實,逃離集體悲歡?傊乃嚮氐揭环叫⌒〉膱@地——極端個人主義的、主觀主義的,就著自己的一方小圓鏡自我欣賞,哪怕療傷,也帶著極端的個人溫情主義,一邊唏噓,一邊把自己的傷痛與這個紛雜的世界隔離開來。仿佛自己這傷,也是獨一份的。于是我們看到這樣的景致,一種精致利己主義的文學之花無處不開,或者執筆必是生花雜樹、立異標新,在一片虛脫的“創新”呻吟下,文學變成個人或小圈子自我玩弄的小把戲、小自慰,在那里,我們看不到時代大潮的轟鳴,看不到遍及整個人群的大痛大悅、大徹大悟,文學在“虛無”的小園子雜草叢生。
沒有反對文藝個體性創造和個人烙印的意思,也不反對從個體出發達到創造的彼岸。我們想討論的是,在文藝發展幾千年之后的今天,為什么創作?為誰創作?怎樣創作?文藝的本質方法是什么?文藝的基本功能是什么?文藝的認知價值在哪里?文藝的前進與時代的前進是否應當同步?文藝的預見性、判斷性、提示性是什么?文藝要不要提供時代思想的視窗?文藝可不可以成為旗手、鼓手、號手?文藝要不要站在時代的桅桿上發出瞭望之后的信號?這些,在當下的文藝發展中,是一個嚴肅的、清晰的命題,需要我們來回答。
新時期以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關于文藝創作的(包括哲學社會科學)方向廓正、坐標修正、道路匡正、步調取正,一直是一個熱門的也是十分嚴肅的話題。黨中央高度重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藝事業的發展,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座談會上、全國文聯十大開幕式上、作協九大開幕式上、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及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都對我國文藝的發展寄予厚望,給予熱情鼓勵,提出系統要求,并不斷強調方向性、原則性問題。今年全國兩會期間,習近平總書記專事議程看望政協文藝和社科界委員,在座談會上再次發表重要講話,強調新時代文藝創作要遵循“四個堅持”,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令人感佩和振奮。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文學家、藝術家、理論家要堅定文化自信,以精品奉獻人民,用明德引領風尚。他說,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不能沒有靈魂,文學藝術工作、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就屬于培根鑄魂的工作。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人民是創作的源頭活水,文藝工作者要走進實踐深處,觀照人民生活,表達人民心聲。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要多到實地調查研究,了解百姓生活狀況。要堅持以精品奉獻人民,一切有價值有意義的文藝創作和學術研究,都應該反映現實,都應該有利于解決現實問題,回答現實質疑。文化藝術工作者、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都應肩負著啟迪思想、陶冶情操、溫潤心靈的重要職責,大家理應以高遠志向、良好品德、高尚情操為時代進步作表率。
文藝創作、哲學社會科學的發展,一定離不開歷史、時代、人民的特定場景,這是中西通用的特征性事實,它不需要去重新論證。人類思想史、哲學史,包括文學藝術史、經濟學史數千年、數百年歷程,無不一再說明這個真諦。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文學藝術創造、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首先要搞清楚為誰創作、為誰立言的問題,這是一個根本問題。”這個問題清晰可辨,誰能回答得出彩,誰就能在創造的道路上行穩致遠,反之則迷茫。因為說到底,無論什么思想、理論、建樹,包括具體的社會實踐活動,總不能脫離現實的土壤,即使是聲達一時的“空想社會主義”也不是信口開河、建立在沙灘之上的,盡管空想社會主義開出的藥方不管用,它也還是立足于重商主義資本主義極端腐朽的現實觀照之下的。
文學是人學。這是一個已經不新鮮的命題了,但今天我們再看它,卻依然閃現著現實主義的光芒?v觀文學藝術發展史,那些無數的流派、潮流,說到底還是一個“人”的問題,都是對人的生存本質的再認識問題。文學創作不反映人——大寫的、時代的、人群的——它的認知價值又向哪里落腳呢?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人民創造,這個“人民創造”構成了文學藝術創作的宏大現實基礎和價值體系參照,即使是陶淵明式的歸隱創作,又何不是充滿現實的情緒呢!
優秀的文藝創作,心中必樹高標,必蓄大氣,這高標就是用心體察時代生活的變遷;這大氣就是時代民生的共同情感。說到底,文學藝術創造不管你是什么創作方法論,基本的原則還是典型塑造的過程,文藝創作就是典型化的過程,這個典型就是對社會生活的再概括。不管你寫的是長篇小說,還是小散文,是多幕大劇,還是小詩歌,哪怕就是隨筆、雜文,小故事、小小說,你所必須遵循的也必然還是這樣的一個“典型再造”的過程,從你的再概括中,讀者讀到的是生活的活色生香,而不是不知所云。一部作品問世,就成為公眾產品,讀他的人就有資格進行評價,你的作品是說人話還是說鬼話,是說夢話還是說胡話,說真話還是說假話,讀者一眼就能看穿。這是一個十分辛苦的過程,誰受不了這個過程的煎熬,誰也就寫不出真正可稱之為“文學藝術”的作品來。我們很多時候未必就不認同這個過程,而是怕吃這個過程的苦,像柳青那樣、像陳忠實那樣、像路遙那樣——實在太少!把文學藝術創作等于“小賭怡情”、玩一玩的小清新、自我心緒補償的小確幸,大抵成就不了文學藝術的大氣。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四個堅持”中,首推用明德引領風尚,這是一句老話,對今天也是一句新話,甚至對于有志引領風尚的人們來說,更是一座高山。明德,出自《大學》首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在今天的語境下理解,大學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學問,明德就是光明之德,就是美德。大學提出“三綱八目”即“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三綱,“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目,強調的都是修已治人的大道理。文學藝術創造,就是“大學之道”,心胸格局小了,心中沒有歷史,沒有時代,沒有人民,所道何在?要奉文學藝術創作為“女神”,就得把自己建立在歷史、時代、人民的三維坐標上,就得有“三綱”之鑰、“八目”之志。
(作者系安康日報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