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延安
那是一個陰天,入秋方一周,我和友人拾級而上,再次探訪南宮山。
石級實在太陡,像是一張長洗衣板矗立在你面前,于是,從腳到額頭前都是臺階,要想看看山上,您只得停下腳步,站穩啰,然后再看,起步時,又得看腳下。
凡是來過南宮山的人都知道,這樣拾級至少需要一小時。我是嵐皋人,來過無數次,自然更加知道,用力不可過猛,得使暗勁,悠著點,不想山頂“觀音望海”那個目標。可是沒用,堅持不了幾分鐘又想了,還有兩千多個臺階呢,恨不得一步跨上去。
咋辦呢?這次我想到了作文。有意識地觀察,去找趣,不就一來的確觀察了大自然,二來在趣味中又恍然消磨了時間,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
有了這個想法,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降龍木,生得曲曲拐拐,樹的紋理是縱向的,也就是一絲一絲,一看就很糾纏,大多沒皮,光著身子,只是偶爾青苔裹身。
降龍木和楊家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相傳宋朝時候,北方遼國經常犯邊,擺下天門陣。楊六郎跑到五臺山,請他的哥哥楊五郎下山破陣。楊五郎一看陣勢,曰:“我今思忖,惟驪山穆柯寨有降龍木耳根,得其一根,與我為斧柄,便能降伏此陣。”
楊宗保上驪山乞穆桂英授降龍木,穆桂英見宗寶眉清目秀,武藝出眾,提出要與其結為夫妻,宗寶亦見穆桂英乃女中英豪,長的花容月貌,便欣然應允而成親。這樣看來,降龍木還不是一般的媒婆,其作為斧柄也定有除邪懲惡、驅狼逐虎之神力。
烏龜石,頭前探,尾凸起,背扁平。人坐在上面,涼涼的。撫摸爬在上面的青苔,再擺個造型,把笑容聚起來,拍一張,有《西游記》老黿載唐僧之感。
紅樺樹皮皴得厲害,于是就要脫皮。脫了皮的紅樺樹,光滑紅潤。不過,這家伙也許調皮,脫皮都很講究,這不,我遇到一棵紅樺就先脫了個蝴蝶形出來。
樹木粗細有別,疏密有致。細細看,每三五棵為一組,每組似乎都有一棵粗壯挺拔的為“主人”,左右稍稍細點的為“貼身護衛”,再遠點就是“小嘍啰”。
樹也像個孩子,長在路邊不遠的總要把身子斜過來,橫在你額頭前或頭頂上方一點兒,身上是毛絨絨的青苔。孩子想撒嬌時,父母摸摸它,雖說他嘴上哼哼唧唧,心里卻千萬個愿意,據說這是給孩子安全感和幸福感最好的方式,還能分泌一種荷爾蒙,長個兒,我想樹也是這樣吧,有意撒嬌呢,我就上前摸摸它、拍拍它、安慰安慰它。
樹是山的衛士,藤是林的舞者。人說“長袖善舞”,南宮山的藤更“善舞”,赭紅色,盈握粗,一出土便如走龍蛇,九曲十八彎。藤又以藤聚,死錘亂打,又分道揚鑣,一部分跌進草叢、淡葉竹林蜿蜒而去,一部分似乎硬要斗上“南天門”評理。
溪流在石縫中流,無聲息,只亮晶晶涌現在你面前。偶爾聽到輕微水聲,那一定是藏在哪簇淡葉竹下,人若能化為蟲蟻,那一定是大家都愿去的靜謐清亮世界。不遠遇不枯泉,我把指頭伸向那細如指的泉流,水就輕輕舔舐你的指肚,涼涼的。
鳳仙花開滿路旁,它應該是這山和林的姑娘,葉葳蕤,花鵝黃,就蔥蘢在臺階兩旁,像是歡迎您,又像是接受檢閱。
一只鳥忽從樹上竄下來低斜著身子去了另一棵樹,翅膀呼呼作響,嘴里嘎嘎有聲,這時,我的感覺才調整到聽覺上。“嘶——”一種聲音就這樣鳴響在耳旁,鳥兒的鳴叫聲高低起伏,像是歌聲,悠長地在安靜的叢林中百轉千回地響起。
再上就到了山頂——觀音望海。億萬年前,一股火山巖漿冷卻后成為一座形似禮佛觀音的像,腳下青山如島、云霧如海。從觀音望海沿山梁再走半小時,便到了南宮山核心景點——真身殿——供奉著法眾達鑒和尚不腐真身,其至今圓寂整整二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