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旭
早上七點多,我還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著,母親突然推門而入說要去江邊鍛煉,我一個激靈猛地起身喊道:“我也去!”母親便帶我來到江邊的一個停車場,我正好奇為什么要在這個地方鍛煉,母親說:“這個位置早上10點前是曬不到太陽的,一會兒就熱鬧得很。前一陣有人在河邊裸游,河管志愿者是個女的不好意思過去,最后還是你爸去給那人提了個醒兒。”我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江邊兒居然還有這樣精彩的故事。
果不其然,我們一遍八段錦還沒打完周圍就被占滿。只見來人各自占據一個車位,有的做著自創的鍛煉動作,有的對著手機照貓畫虎。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表明“我的地盤我作主”,甚至不同車位之間都是一場功夫與技術的較量,從東到西最先出場的是身著七彩運動服的大媽,她兀自站在摩托車旁邊,雙手左右來回掄錘,雙腳持續顛足,邊鍛煉邊和坐在摩托上的老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第二位是支起手機直播的大爺,拿著話筒陶醉地唱著各種山歌,豪邁之處雙手打開,高高仰起的頭顱左右晃動,微微抖肩,表情也甚是到位,就像一位美聲音樂家正在享受舞臺。他是有觀眾的,路過的大爺大媽不時會在他旁邊聽或跟著唱兩句。
往西去一位光膀子大爺出鏡了,他雙腿分開,時而折疊身體讓雙掌抵著地面,時而筆挺地舒展身體,時而左右來回傾斜,時而使勁抽打著背,時而按捏著肩膀,全場屬他動作最多,他很松弛,頗有一點酒醉后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他身后是一位薩克斯演奏大爺,音箱的分貝已蓋過全場的喧囂,大爺眉飛色舞滿臉自信,時不時還要偷瞄一下那個同樣放著大音箱獨自舞蹈的大媽,兩人眼神間充斥著濃濃戰火,大媽聽到大爺聲音放大了,就調高自己的分貝,而大爺也會使勁扭動音量鍵,讓整個運動場都跟著遭受魔音灌耳,路過的人恨不得捂著耳朵加速前進。
夾在這兩人間正打太極的老爺爺主打一個以靜制動,沒有音樂獨自浸潤在太極的世界中,云手、單鞭、左右開弓、氣定神閑,形成自己的場域,不管周遭動靜再大都和他無關,反而收獲了最多的觀眾,很多坐著電動輪椅路過的爺爺奶奶,都會看上兩眼討論一番,再按下啟動鍵緩緩離開。他的一側有個跟著跳舞的阿姨,你看她的蘭花指,抬腳轉身、后退扭臀、舉手擺動,絕對是個廣場舞老手,無論誰放的音樂她都能跟著舞上一曲,還能配上相應表情,或含蓄或灑脫,或低眉嬌羞或仰頭大笑。
還有一位老婆婆,年齡稍大,她的運動很簡單,就是輕輕捶捶腿,扭扭腰,但是爆發力十足,時不時地站在江邊吼上兩嗓子,中氣十足,和她柔弱的身子一點都不匹配,每當她喊起來時旁邊人都會看她一眼,不敢相信這是從她胸腔發出的聲音。除開一對打羽毛球的母女外,最左側就是我們啦,母親例行著她的八段錦二十四式,五禽戲,而我忙著記錄這一切,連早點都顧不上吃,還是母親抽空剝好了雞蛋塞到我嘴里,我拉著母親假裝不停地換地方偷偷掏出手機拍攝,生怕將誰漏記了。
我一邊歡欣這晨練的民生百態,一邊思忖這漢江的舉足輕重。一代又一代的安康人像種子一樣灑在漢江的角角落落,水里游的、石頭上坐的、撿奇石的、吹江風的……晨練要去江邊,晚上要去江邊,廣場舞要在江邊跳,小孩子學自行車學滑板要去江邊,遛娃要去,同學聚會散心要去,下班放松要去,談戀愛要去,喝了酒要去敞風,下雨了要去江邊看雨,漲水了要去江邊看水,心情好了要去,心情不好了也要去,安康人要是沒有這一江水就沒有魂嘍……
猛然間,太陽照射過來,一看表已經快10點了,難怪連這塊寶地都開始曬了起來,一抬頭,發現母親正在跟隨著隔壁的音樂隨意地扭動著,那樣自在暢快、逍遙隨意,看來她已經慢慢融入晨練大軍,我也跟著扭了扭;仡^一看運動場上的人都在收攤,各自騎著自己的摩托車、電動車、三輪車,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太陽的懷抱,只剩下那個打太極的大爺,掏出一把嶄新的太極劍,獨自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