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云中
旬陽市蜀河古鎮,不僅文化古,建筑古,民風古,民俗古,就連兒童游戲也古,古到土氣。
從前的古鎮,沒有兒童汽車,沒有兒童自行車,沒有遙控小跑車,沒有遙控小飛機,沒有變形金剛,沒有旱冰鞋,沒有林林總總五花八門的兒童玩具,更沒有兒童游樂場,那里的兒童玩什么?玩的土里土氣的古老游戲,撥牛啊,打棍兒啊,丟核桃窩啊,玩得興致勃勃,“樂不思蜀”,經常忘了回家吃飯。
撥“牛”
撥“牛”在童子游戲中算是一種大型游戲,是很費體力又費腦筋的。首先找來一個牛蹄殼當“牛”,而后在沙灘的平整堅硬處挖出幾個碗口大小的窩,N人挖N—1個窩,多出一人沒有窩,算是“撥牛人”。撥牛人的任務是從老遠的地方把這個牛蹄殼用棍子往“老窩”里撥。“老窩”有臉盆那般大小,在幾個小窩的正中間。幾個護窩人嚴防死守地把撥牛人辛辛苦苦撥攏來的“牛”使勁地打出去,打到老遠。迫使撥牛人再從老遠的地方把“牛”撥回來,想方設法,瞅空子,突破重重攔截,把“牛”撥進老窩;一旦成功,在“牛”入老窩的瞬間,全體必須重新搶窩,誰沒搶到,“無家可歸”,誰就淪為新的撥牛人,又一輪游戲從頭開始。抑或是,撥牛人把“牛”撥進了某個人的窩里,某人就被擠出,成了撥牛人,乖乖地出去撥“牛”。又或是,中途有新人加入,按規矩,新人需從基層做起:撥牛;原撥牛人就有幸新開一個窩,升格為守窩人。
“撥牛”的運動形式有點類似于而今的曲棍球。
眼下,河灘上正有四個小學生在“撥牛 ”,其中有個叫小寶的較為老實,個頭兒小,力弱,在“撥牛”崗位上一直翻不了身。盡管中途有新人加入,抬升他為守窩人,但皆短暫,未幾下,依然淪為撥牛人。實在太累了,撥不動了,就耍賴,把棍子往地上一甩,連聲叫喊“不玩了!”此時,有巧,另一處幾個娃在玩游戲“打棍兒”,將梭狀的棍兒打了過來,恰好落在小寶的頭上,他捂住頭哎喲一聲,就罵那邊的“兔崽子”。大家看他那副可憐樣兒,生憐憫之心,就依他,散伙。
丟窩
這時,旁邊有個看熱鬧的提籃叫賣核桃的娃,乘機趕緊促銷,“買核桃,買核桃,丟核桃窩吧!”四個同學中領頭的石頭瞅了瞅賣核桃的娃,稍做遲疑,丟了棍子說“走,丟核桃窩去!”大家便一窩蜂跑到沙灘的斜坡處,三下五除二地挖出了三個窩,上一下二,形成“品”字形;在“品”之下,用濕沙攏起一道彎彎的埂,形成一道擋墻,丟窩的基建工程就完工了。四人便向賣核桃的娃各買了5個核桃,湊在一起20個。然后“剪刀石頭布”,決出丟窩的先后順序。按序開始捧起這把核桃,立在下方一米線外,向上面的三個窩用力撒去,核桃就分散滾進三個窩里。跟著就擁到窩邊去清數,哪個窩里是單數,就被丟窩人吃掉;若是雙數,每雙貼近一個,比如某窩滾進了10個,就得貼進去5個……
丟窩過程中也陸續有新人加入,核桃越積越多,以至雙手捧不下,就卸下頭上帽子或是向看熱鬧的人借頂草帽盛著核桃……如此一輪接著一輪,每投一次,心就隨那幾十上百核桃一齊飛向那三個窩,直到清點完畢,飄飛的心才安然地回歸,帶回開心,或是帶回鬧心。最后的贏家會贏回許多核桃,但又無法全數帶回,只得請大家分享勝利成果,倒也樂在其中。
這場核桃窩丟下來,提籃的幾個娃賣光了核桃,蹦著跳著回了家。
“打棍兒”與“拍糖”
打棍兒,參與人數少至兩人,多可六人。道具是一截短棍兒,五六寸長,兩頭尖尖,梭形;另有一根長短粗細有如竹笛那般模樣的實木棒,作為擊打棒。然后在沙灘的板結地面上畫出一個直徑約兩尺的圓圈,中間畫出直徑。
開局先后排序,按擊打棍兒的遠近決定。參與人輪流站進圓的直徑上,用力把棍兒打出去;然后,從落點開始,用“竹笛”翻著跟頭往回量,量到圓圈邊為止,把各人的距離都記下,然后按一三、二四分為兩組。組內誰先守壘,誰先攻壘,由兩人協商決定。開始,守壘人站進圓圈的直徑上,拼盡全力把棍兒打出去,打得越遠越好。攻壘的,就跑去老遠的地方拾起棍兒來,向圓圈里面投。投進了,守壘人就被替換出來,變作攻壘人;如果投不進,守壘人就接著去擊打落地的棍兒,打尖頭,棍兒會飛起來,趁它飛在空中的一瞬,瞅準它的腰猛打一棒,叫它飛往老遠,越遠越好。如此一棒一棒地打,越打越遠。攻壘人便顛顛地去撿,往回投……來回反復,直至投進圈里,才能換崗,新一輪游戲從頭開始。
這回,第一組二子、喜子二人,互有輸贏,算個平手。第二組石頭、小寶二人,最后輸掉的是倒霉頭小寶。他要對贏家石頭有所表示,其中一項是請石頭去拍糖。拍的糖是一種“棒棒糖”,紅薯糖或是苞谷糖做成的,三四寸長,拇指粗細,纏有白芝麻,又叫“芝麻棒棒糖”。
夜里,小街邊有許多小攤,一個叉架支一個木質條盤,上面碼著一摞芝麻棒棒糖。盤邊點著電石燈,像氧焊槍一樣,很亮。買糖的人和“拍糖”的半大小孩兒比肩接踵。拍糖的方式是把三根棒棒糖以三角狀立體交叉支著,然后一掌拍下去,棒棒糖瞬間斷成數截,有單有雙。單數,拍糖人全得;雙數,拍糖人每雙賠一。這次賠,由小寶全數承擔,算是對石頭的獎賞。
這個夜間游戲是一天中的最后一個游戲,到此算是圓滿結束了。接下來就進入夢鄉,在夢里繼續瘋玩。
打仗
這幫熊孩子玩得最瞎的一種游戲莫過于“打仗”。
同學、玩伴之間耍得久了,免不了會鬧些矛盾,生些摩擦,一旦激化,他們就會發起“戰事”,組織“打仗”。這在古鎮上也算一個“特色”。石頭、二子、喜子和小寶幾個鐵哥們兒住在下街,就鼓動下街的一些同學、玩伴,聚集起來,去攻擊與他們不和的上街同學。
不過,他們講究“戰爭的規則”,提前“宣戰”,提前約定時間、地點,約定攻方和守方,留給守方構筑工事的時間和各自準備“武器彈藥”的時間。所謂“武器彈藥”就是堆積一些石子和小泥塊兒、驢屎蛋兒之類,還有彈弓。一旦開戰,雙方就密集地互扔石子、泥坨、驢屎、牛糞,一邊厲聲吶喊。攻方從河灘發起進攻,氣勢兇猛;守方頑強抵御,但不久,陣地失守,敗退,邊打邊撤,節節抵抗。
好在,當年這幫小子玩的這些游戲已成為過往,為現代的游戲和新的玩具所取代,升級了,安全了,安逸了。然而,對于身體的鍛煉,集體意識的培養,合作精神的訓練卻削弱了。不能不說是一種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