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林
水,是嵐河水,清可見底、見石、見沉葉、見游魚、見浮云、見山影。
今游遇冬嵐,游人少。嵐河之畔,有橡皮筏靜臥霧中,聽浪聲一片。
云纏繞的蠟燭山,只冒出一個“竹筍尖”,安嵐高速路,是沒在霧中的長龍,無頭無尾,任憑車睜大紅眼睛,朝前行。
南宮山雪景 周威 攝
車到柴崖子,霧淡,露出山容,但見嵐皋山巒,可尖、可禿、可秀、可雄,姿態萬千,還未散盡的白云,摟著山腰,纏纏綿綿,不離不棄。漫山遍野的松樹,被白霧擦洗得更加蒼翠,立在崖頭,站在山坳中,守在溪邊,迎接來客。倒是那落葉松,一株一株錚錚鐵骨挺立在斜坡中。
從北入,車愈盤、山愈高、林愈翠、溪愈窄、溪流急。順著山尖而下的溪流,把自己打扮成披著白紗的女子,風風火火,跳下山崖,急急匆匆,往山下趕去,約嵐河、會漢江、找長江、追世界!這嵐皋的千溪萬流,來自南宮山深處,來自云中凈土,來自世外桃源,難怪所遇山溪,總是一路清歌,激情而下。
車停二郎坪,抬望南宮山,白云浮山、山露半壁,縹縹渺渺、難尋真容。沿千步梯攀,白霧蒙蒙、翠枝依依,一步一景,景在霧中,時淡時濃、時隱時現。道旁總是站立著古松、古柏、古栗,滄桑的樹干、龍盤的枝丫,滴答著水珠。
人往云中走,溪水往山下流。奇異,這萬仞之峻山,也有淙淙之溪流奔走?真應了“高山水流長”的自然之哲理。
有人說,南宮山一日有四季、一時有陰晴,我們正攀著,突然就飄起了大雪,銀蝶飛舞,洋洋灑灑、飄飄落落,飛雪裹了翠林,裹了山溪,也裹了我們,兒子和侄女,被突來的大雪驚呆了,張開雙臂,大聲吼著,擁抱來雪,妻子不停地叮嚀著安全。
雪更大,大朵大朵梨花,從天宮灑下來,近處的林,遠處的山都隱退,只有天地一籠統地白了,能見度低,我們只好停步,躲在一棵松樹下,給大雪讓路。世界上的雪是最無私最公平的使者,它的來到,無論是紅的、黃的、白的、黑的,它都一一擁抱在潔白的懷中,都成了白亮的世界。
雪停,萬籟俱寂,南宮山主峰露出真容,只見一個高高的筆架,擱在萬山之上,周圍簇擁著云霧,這是哪位神仙放置的寶貝,用自然的神筆,飽蘸神奇的墨水,在嵐皋的這塊宣紙上揮灑,寫意出如此斑斕可人的山水畫卷,讓這塊寶地上有南宮山、神河源、千層河。此間,林深處難耐寂寞的小鳥,幾聲悠揚召喚,劃破雪霧,平添幾許幽靜。我們揮灑汗水,往上蹬。
在“南海觀音”景點足下停,亭亭玉立的觀音,手持凈瓶和不老枝,聳立于巖石之上,極凈的身軀,覆著潔白的雪,凝望遠方,她的足下是仰望她的我們,我們的足下是云霧、是積雪,云霧和積雪之下,想必一定是千山萬水,只是被云霧暫時淹沒。天地間,只剩下高高的觀音和觀音下的我們及云霧,我們陪著觀音一起在云上游,霧里走。此刻的我們,聽得松濤起伏,林中落雪簌簌,山鳥啼叫,我們以云霧為友,把自己的身影留在云霧間。
霧散盡,中天掛一太陽,在薄薄的云中,就是一顆溢紅的蘋果,賜給了這方樂土。此刻的南宮山,仿佛一只巨型的駱駝,立在群山之上,仰望云天。
沒錯,一步之遙有陰晴,剛剛晴了的天,下起了斜斜的細雨,霧又漫過來,漫到“三炷香棧臺”上,雨霧鎖死美景,不免傷懷,怪罪細雨,何為?又想,鎖定的景,是更美的景,留下了更大的想象空間,暴露在陽光下的景致,也許太直白、太張揚,只有在朦朧之中的景致,藏一點、露一點的,才是引人的美景!這就是“看景不如聽景”的道理。
來到“海螺石”面前,雨還在下。侄女和兒子,爭著吹海螺,對著孔,把虔誠化為丹田之氣吹向海螺石深處,總是無法吹響,在雨霧中留下他們的一串歡笑聲。
棧道繞著南宮山,行棧道,左是懸崖,右是高山,雨霧,又填滿萬丈懸崖,我們的畏懼也被填沒了,讓我想到了華山嚇哭韓愈的故事來,我不知道雨霧散盡的棧道,會不會讓我膽戰心驚?
我們且行且停,皆與千年古樹邂逅,或橫斜棧道,或直刺蒼天,或相互簇擁,或傲立崖間。在一棵千年櫟樹前,我們手挽手擁抱著它,擁抱著它旺盛的青春,我們又輕輕撫摸它皺皺巴巴的皮膚,撫摸千年的時光和風云,讓這時光和風云,注入我們的血液,和我們的心一起跳動。猛然,一抹雨霧飄過來,兒子和侄女用手捧著它,輕輕地白霧從他們手中滑過,去纏繞一棵大樹,纏出幾多嫵媚。這美麗的南宮山、這國家AAAA級森林公園。
制高點是“金頂”,妻子和侄女不敢攀,我和兒子沿著陡立的石梯手抓鐵鏈上攀,氣喘吁吁,少歇息,不敢久停,不敢下看,前頭攀登的兒子,扭過身子往下看,本來就膽大的兒子,臉上露出驚恐之色,趕忙回過身子,繼續攀。至“金頂”,一孤山聳立云天之上,腳下萬山皆矮,白云涌動,只留山尖。兒子驚喜,大吼一聲,就有云霧飛來,我笑說:“恐驚天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