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獻
不知從何時開始,全國各地約定俗成一種習慣,一個地方大凡有些風物景觀的,都要集成八種,名曰八景。家鄉嵐皋縣雖然建縣較晚,也不能免俗,縣志中即有筆架秀峰、蟒蛇吐箭、衙門北開、燭山高聳等八處景物,號曰嵐皋八景。其中,燭山高聳說的是在縣城的正北方向,嵐河岸邊有兩座高聳如柱的山峰,形似蠟燭,故得此名。
蠟燭山從嵐河岸邊拔地而起,綠水相依、雙峰景秀,傲然獨立、別有特色,峭壁懸巖、小道通幽,真乃仙境之地。
蠟燭山不僅是一座秀麗的山峰,也是吉祥的象征。位于嵐皋縣城老街的城關小學,最早叫嵐河書院,后來也想沾點燭照之光,改名為燭山書院。過去文化貧瘠,不要說出版物,就連書籍都很少,但嵐皋縣還辦有地方刊物《嵐水》,它的前身也叫《燭山》?梢,蠟燭山像燭火一般,給深山里的人們以燭照、以指引、以希望。
當今社會,讀書看報已是尋常,各種訊息通過電腦、手機、電視隨時都能獲取,自己寫一點詩歌,散文之類也可在電腦、手機上寫成,或發表于美篇、或轉發于微信,隨心而為。但八十年代的時候,人們剛剛撥開思想的迷霧,走向新時代的道路,文學就如同荒漠里的綠洲,人們渴望文化、渴望文學,如禾苗盼望雨露,孩童依戀父母。正在這時,嵐皋縣文化館的幾位老師創辦了刊物《燭山》,后改名為《嵐水》,使全縣的文學愛好者有了發表作品的陣地,有了交流學習的平臺,真如一盞燭火給人們以精神上的慰藉。幾位老師秉燭在前,文學愛好者跟隨在后,這一盞燭光不知點亮了多少人心中的文學夢。
當時條件所限,刊物還是臘版刻寫的,刻寫難度很大,但老師們克服困難、認真刻寫,字跡工整、一絲不茍,還有插圖,非常美觀。后來改為用打字機打印,更為便捷了。每次投稿出去,我的心情都很忐忑,而當收到刊物時,就像收到禮物一樣高興。
當時大家的創作熱情很高,大多是寫一些詩歌、散文之類,小說也有,更多的是一些民間故事、傳說,繪聲繪色,栩栩如生。不知解了多少作者、讀者的文學之渴。
還有一種傳播方式就是廣播,縣廣播站除了播報新聞外,還播報一些散文、詩歌,每當傍晚時分,大家就聚在喇叭下聽廣播。由于這些散文、詩歌、民間故事多是本地作者所寫,又是本地發生的故事,讓人感覺很親切,如涓涓細流滋潤著讀者的心田。
很多次都說要去登蠟燭山,但至今也沒有如愿。20世紀80年代初,我高中畢業后不久,同學們組織了一次規模不小的登山活動,參加者男男女女至少有幾十人。我當時因為已參軍入伍所以缺席了。后來聽同學們講,當年大家正值青春年少,正好有一個同學在燭山腳下的花壩鄉當武裝干部。蠟燭山四周山勢險陡、峭壁懸巖,又多是羊腸小道,攀登難度可想而知。經過奮力攀爬,隊伍終于登上山頂,極目遠望,一覽眾山小,遠山近水,美不勝收。
最遺憾的是登山及半這一次,那是20世紀90年代后期,國家開展了對農村的幫扶工作,每個單位都要幫包一個貧困村。我們單位包扶的就是位于蠟燭山南邊的老鷹溝村,到村上去需渡過嵐河,當時沒有橋,過河時要坐渡船。全村幾十戶人家,都沿著一條溝分布在山坡上。早春的一天,我們在村上忙完工作后,在村上民兵連連長的帶領下,一行七八人去登蠟燭山。連長三十多歲,對蠟燭山很熟悉,他說蠟燭山山勢險峻,不易攀登,但勝在風景獨特。
因為是早春時節,沿路的山坡上并沒有桃紅柳綠,不遠的灌木叢中,有一群山麻雀蹦跳著在覓食。山徑曲折,有時候只能在野樹雜草間尋找小路。行進途中,同伴中忽有一人喊著肚子痛,看樣子還很嚴重,走路都困難了。同路不舍伴,于是只好放棄了登山,不甘地半路折返了。
現在經常往返于安康嵐皋之間,都要從蠟燭山下經過,看著高聳的山峰,有時會想起我的老師來。不經意間已經過去許多年,我從小學到高中的老師們都已漸漸年老。內心里也曾多次想著為他們組織一次聚會,請他們吃一次飯,送他們一點禮物什么的,以表達對恩師的感激之情。但是,有時又想,他們或許并不需要這樣的回報,在他們看來,學生的成長、平安、進步和學有所成就是最大的希望和欣慰了。
老師們的清平樂道、嚴于律己、甘于奉獻,像蠟燭一樣,燃燒著自己,照亮了學生。想著歲月流逝,人事老去,有時內心不免是有些傷感的;蛟S人生就是這樣,一代人接著一代人,相扶相攙著向前走,向著美好和進步前進。
我不必再用過多的筆墨來描繪蠟燭山的美麗了,春夏秋冬各有不同,各有各的精彩。如今,蠟燭山附近的山村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山腳下的小鎮,依水而居、沿山而建,馬頭墻后,山間梯田勾勒出層層疊疊的線條,綠水青山,處處是景。如果美好是一幅畫,大概就屬于這里了。
更加可喜的是,高速公路已從蠟燭山腳下貫通,高速鐵路不久也將在它身邊飛馳。我想,蠟燭山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樣的巨變吧。聽說,嵐皋縣正在聚力對蠟燭山景區進行全面開發,相信不久的將來,美麗的蠟燭山定會煥發出更絢爛的光彩。
神奇的蠟燭山,愿你的燭照與美麗,為鄉村振興再添一抹新的亮色。待到鶯啼蝶舞的季節,我定要完成登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