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去漢城湖散步,見浮雕廣場在放露天電影,觀眾寥寥無幾,我坐在臺階上看了一會,索然無味,便起身離開了。
曾經讓我魂牽夢繞、日夜思念的露天電影,現在已找不到當年的那種感覺了,但記憶一下讓我回到小時候的露天電影。
那時候我們窮,生活很單調,但很快樂。那時村里沒電,家家照明都是煤油燈,只有漩渦鎮上有電,鎮上是柴油機發電,一到晚上12點就停止供電了。村里沒電,自然沒有電腦,沒有網絡,沒有手機,但感覺那時可玩的東西很多,記憶并不蒼白,光著屁股下河洗澡,到小河里捉魚,到果園里偷果子,到墳地里的草叢里捉螢火蟲,到山上玩打仗游戲,在村里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滾鐵環、玩跳繩、玩地牯牛(陀螺)、打沙包、踢毽子……無知幼稚的兒童時代,天真淳樸的歲月,但記憶里最深的還是露天電影。
露天電影沒有規律,今天在這村里放,明天又在那村里放,特別是紅白喜事,有錢人家往往會包幾場電影。那時我們消息都很靈通,一旦村里有電影,那將是我們最快樂的日子,不管多遠我們都要趕去,我們早早吃完午飯,然后成群結隊的嘻嘻哈哈就出發了,跑十幾里路去看電影。放電影的場地因地式而定,有時在操場里、在院壩里,或在剛剛收割完的稻田里,只要能拉上一塊大大的白布就可以放映了。幾乎每次放映場地都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放映前,放映員先要對光,鏡頭要對準白布,調皮的孩子們有的就伸出手做出各種搞怪的動作,屏幕上就會出現手,頭,雞,馬各種造型,引得人們哄哄大笑。電影一開始,人們頓時鴉雀無聲,伸長脖子,屏住呼吸,生怕漏過每一個情節。一場電影通常要分四段放映,一段放映完,燈光大亮,放映員調換膠片,人群又開始嘰嘰喳喳,討論電影里的情節,特別是大壞蛋,個個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沖上去把那壞蛋打一頓。有幾次去晚了,沒有位置,我就站在白布的反面看,雖然人是反的,但一點也不影響我們看電影的樂趣。
看完電影,人群四散,我們又成群結隊回家,回頭一望,滿山都是火把的亮光和人們大聲的說話聲、唱歌聲。有月光的夜晚,群山輪廓清晰可見,水田里的水晃著光,有不小心者一腳踩在水田里,頓時人們哄堂大笑。有好事者,故意講鬼的故事,或放一個響屁,走在后面的就朝前插隊,人們都想走在前面,結果隊伍大亂,我們就開始奔跑,仿佛鬼就在后面追趕著我們。
后來,漩渦鎮上每天晚上開始放映電影,那時鎮上沒有電影院,在政府的大院里,也是露天電影,沒有座位,但要收錢,電影票最初5分錢一張,后來一角一張。放電影是一老一中兩個男人,他們每次回家都要從我們村里路過,人們便討好地打聽新電影的消息,或給他們遞煙,請他們進屋喝茶,那時,我好羨慕他們,希望長大后也能當個放映員。我的小姑及村里一幫姑娘們,常常去鎮上看電影,我和弟弟便成了她們的跟屁蟲,一張電影票可以帶一個一米二以下的小孩,每次我們就趁人多時進場,檢票時我就故意彎著腿,這樣看起來我的個子就矮了一大截。一年下來,我至少能看上百部電影。有的電影看了一遍還不過癮,還要看第二遍第三遍,比喻《地雷戰》《地道戰》《少林寺》等等?赐觌娪埃覀兂3=M織小伙伴模仿電影里的打仗情景,雙方開火交戰,有時還打得頭破血流,我眉頭上的那塊傷疤,就是那時“打仗”留下的。
有時小姑有事不去看電影,我們就自己想辦法,我很羨慕那些翻院墻者,他們個個像武林高手,往往神不知鬼不覺悄悄翻進電影院。我舅家院子里的幾個比我大幾歲的幾個男孩,他們就常常不掏錢翻院墻看電影,有一次我跟他們去翻院墻,看到高高的院墻和墻上的玻璃碴,我膽怯了。院墻我不敢翻,我就想別的辦法。記得有一次,我趕在清場前摸進政府大院,政府大院里有個廁所,我假裝上廁所,躲進廁所里,一蹲就是一個多小時,直到電影放映前,才小心翼翼走出來,然后得意洋洋地走進看電影的人群里。
后來,我去漢陰中學上學,我家也因安康修水電站搬遷到了月河川道,露天電影便成了美好的記憶。再后來,我離開家鄉,去了外地,故鄉已是多年沒回去。有時我在想,露天電影那是一種文化,一種生活的方式,充滿甜蜜而溫馨的記憶。
如今聽說家鄉已發現了翻天覆地的變法,我的心里很欣慰。如今,我又想起老家的山川河流,兒時的露天電影,心里便升起了濃濃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