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嵐皋小城走出的軍旅作家紀小城,因病辭世已一個多月了。文友們聚面時談起,都流露出殷殷的懷念之情。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愛好文學的我,從父親口中得知有位大作家叫紀小城,本縣鐵佛街上人,原嵐皋中學教師,隨解放嵐皋部隊參軍,現在蘭州城里。這是我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1993年《嵐皋縣志》出版,在人物志中我看到了紀小城的記事條目。他少年時深受魯迅、巴金等人的作品熏陶,開始喜愛文學,17歲在安康縣立中學讀書時,發表反映抗日戰爭處女作《勝利后的希望》。1947年受聘嵐皋中學國文教員,嵐皋解放時他帶領十多名學生入伍,被任命為師文工團教員,當年創作小歌劇《送子歸隊》。1950年,調師政治部任文藝干事,后創作中篇小說《英雄的幼苗》在《青海日報》連載。1959年創作大型歌劇《紅鷹》,代表解放軍總部參加建國十周年獻禮匯演,并被“八一”電影制片廠拍攝成同名彩色藝術片,劇本被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1964年調蘭州軍區政治部任專業作家,次年創作獨幕話劇《剌刀見紅》在中南海懷仁堂演出,被譽為“全國獨幕劇的代表作”。這一時期,紀小城還創作發表了數百件散文、詩歌和文藝評論,參與編輯出版了百萬字的紀實文學作品集《平叛英雄傳》《西山口之戰》。他先后發現、培養了戰士作家崔八娃、韓正旺以及戰士詩人方存弟等,輔導他們創作發表了《狗又咬起來了》《賣子還賬》《三十里水路》《炮打狗脊關》等小說、散文及詩歌《列兵》等優秀作品,成為蜚聲軍內外的知名作家。“文化大革命”中,紀小城被“莫須有”的罪名開除黨籍,復員回嵐皋。1978年平反重返蘭州軍區,后轉業到甘肅省作家協會任秘書長。
紀老身在蘭州,心卻時常掛念著家鄉,尤其關注著嵐皋文學方面的人和事。九十年代后期有一年,他回了嵐皋,點名讓他在嵐親友邀請我們幾個喜歡文學的老鄉聚了次面。他告訴我們說他已退休,兒孫大都在蘭州,大部分時間他將住在那,每隔一兩年了回嵐皋住段時間。他還詳細詢問了我們每個人的家事和創作上的事,教導我們處理好工作、創作的關系,鼓勵多寫作品。記得他還對我們說:“你們是嵐皋人,熟悉嵐皋,就多寫嵐皋這塊土地上的人和事,寫嵐皋的民風和民俗。寫自己熟悉的,既寫得松活,又能寫得真實,還能為家鄉做些事。這也是個藝術規律。”
紀老是位軍人,同時是位文化人,更重要的是位愛家鄉的嵐皋人。每次回嵐皋我們都能聚面,諞嵐皋文學,諞嵐皋建國前后的軼聞史事,有時他還說些他在部隊上創作的事。他閱歷豐富,見多識廣,和他在一起,我們開闊了不少視野。有次他到我家書房,見我書架上有他沒有的幾本地方文學作品,很是喜愛,我便請他挑選。后來縣內每有新著出版,我都或帶或留給他備套。
認識紀老后,我們便常有了聯系,先是固定電話,后來便用上了手機。去年“國慶”長假我和家人、朋友自駕去了寧夏、青海,5日午后,我們正在《在那遙遠的地方》民歌誕生地青海湖畔的金銀灘草原,紀老來了電話,正事說完后問我長假在干啥。我實情相告,紀老便讓我們歸途中到蘭州歇一腳。當晚近12點時,我們趕到蘭州,紀老讓他兒子紀健夫婦在已訂好的酒店候著我們。第二天一早,當我們匆匆游歷完蘭州黃河鐵橋、黃河母親群雕趕到紀老家時,他已在客廳等著我們了。異地見老鄉,分外的親切,有著說不完的話。話題打開,他對我們回憶起了嵐皋解放時,他協助解放嵐皋的十九軍五十五師副政委王文英,組織召開了部隊與嵐皋縣城中、小學師生慶祝嵐皋解放聯歡會,是這次聯歡會,他受到了師首長的器重,邀請他入伍,他又動員他的13名學生,一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他對我們說起了五十五師副政委王文英、政委張明在嵐皋和后來的事。在紀老家客廳沙發上,我們和紀老合了影。他送我們每人一部他協助編纂的《青海長云——王文英將軍紀念集》。午飯是在紀老所居小區樓下的一家清真飯店吃的,紀老說到蘭州要吃頓正宗的羊肉宴。話語長,時間短,辭別紀老踏上歸途已是下午時分。不曾想這是我和紀老執手相談的最后一次。
今年6月5日,我接到了嵐皋作家協會秘書長曹英元的電話,說紀老頭天下午3點50分由蘭州乘自駕車回嵐皋,途經漢中北服務區休息時突發心臟病去世。握著手機,我愣愣的呆住了。我曾聽紀老說過,他參軍后部隊第一次長時間住軍便在西鄉縣,而漢中北離西鄉很近了。這冥冥之中的巧合呀,誰人又說得清呢?
根據紀老生前遺愿,他回到了嵐皋,他要回到鐵佛街街后紀家老墳園去陪伴他的母親。喪事是在縣殯儀館辦的,他的一些老戰友,他的學生,縣上的相關人士和群眾自發地來為他送行。受甘肅省文聯的委托,家鄉的文聯為他舉行了葬禮?h文聯黨組書記陳洪海主持儀式,縣文聯秘書長米吉剛代為宣讀了甘肅省文聯、甘肅省作家協會唁電,我作為縣文聯主席介紹了紀老的生平事跡。在為他準備生平文稿時,我在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9年出版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野戰部隊征戰紀實叢書” 《陜南雄師——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九軍征戰紀實》第十七章中看見了他的名字。紀老是位以為部隊文化工作作出貢獻的知識分子而寫入了我軍軍史的人物。
紀老名光烈,字小城,也許從出生那天起,他在蒙冥中就以伴隨一生的字號,與嵐河邊這座小城結上了難以解卻的情緣。他21歲時從嵐皋小城出發,88歲時又回到了小城嵐皋。
紀老走了,宇宙中多了一顆星辰,人世間少了一位老人。
小城從此無“小城”。
杜文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