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詡真
當我寫下這三個字時,就開始了一次特殊的瑜伽練習——字與字之間氣息的調養。
萬事開頭難,寫詩也不例外,每次最難的就是開頭。拿捏不穩的話,氣就跑偏了。
三句不離本行,說什么都喜歡談到“氣”,因為瑜伽就是換著體位練呼吸。仿佛職業病,在街上看到含胸駝背的人想去給掰直;書法培訓課上我在下面推著孩子們的脊背讓他們坐端正;面對呼吸短淺的人我就想去激活她的膈肌。我也在瑜伽課上用詩歌做引導詞,體式保持的過程中,我會輕吟泰戈爾詩句:“最好的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教室里靜氣滿溢,這是我在課上必須營造的。
對于詩歌,我迷戀字里行間滲透的靜氣。這種靜是危機中的氣定神閑,痛過之后的新生,黑暗中的明察。這得有一顆怎樣的詩心?狂躁時寫不出平和,恨時寫不出愛,惡時寫不出善,心冷時寫不出暖。
俗話說“人活一口氣”,最初我認為是呼吸,后來引申為骨氣,現在我以為是靜氣,修心而得。一個“靜”字值得用整個生命去修行,隨著時間的推移,認知在悄然變化。折服于中國古文化的博大精深,“功夫在詩外”,是的,我想要修得一顆詩心——“萬物平等之心”。
有一天,在我辦公室斜對面的廁所門外出現了一堆大便。我需要站在離它幾步的地方去接水,同時還有十幾位在我辦公室門外唱歌跳舞的大媽們要跨過它去上廁所,繞不過的。聽到門外鑼鼓震天,我在心里默吟馬新朝的《老年合唱隊》:“他們唱,他們退守到這里,……/……他們是一群被時光打敗的散兵/他們唱,清晨多么美好/他們唱,失眠,疼痛,憂豫,傍徨/他們唱,他們排成三行橫隊,像一個軍隊/他們唱,歌聲就是力量/他們唱,聲音和聲音挽在一起/他們唱,反抗著,自衛著,傾訴著/他們唱,高音的結尾處起了皺紋/他們唱,低音傳遞著老年斑/他們唱,他們自己是自己的聽眾/他們唱,秋風涼了,樹葉落了”。
我是她們安靜的聽眾。我們一起對那堆糞便視而不見。這就是“平等之心”嗎?應該算,我沒嫌棄它嘛。好像又不算,我應該把它清理走?這么多人都不管,憑什么我就該做?第三天,生了很多蛆,糞便在變干變小,大家“和諧相處”。第四天,領導讓我去請一個清潔工來打掃。平時都是我和另一個辦公室的小袁自發輪流掃,現在去請清潔工我還真不知道該請誰。在廣場上看到一位保潔阿姨,說得好好的,過來一看,她竟然反悔不干。我傻眼了,坐在辦公室生氣。我在生氣?氣從何來?我看見了我對“萬物平等之心”的認知尚淺。半小時后,我平靜地拿著鏟子輕輕將它們送走,再把地面清洗潔凈,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但我已不是原來的我,我所經歷的都是來助我修行的。
周公度老師曾跟我說,詡真,要多寫。他看了我的一篇隨筆后跟我說,中間有一段很明顯是后來添加的,真是佩服哇,這也能看出來!文章的氣息出賣了我。越來越不輕易動筆了,是敬畏。
一位編輯老師跟我說,要多投稿。我說不喜歡到處亂投稿,但我希望想看我的詩歌的人能看到。編輯老師可能怕我灰心喪氣,說了一些鼓勵的話。
“詩意生活遠比寫作本身更重要。”小洛老師的這句話,安撫了我對詩歌近七年的暗戀。我把這句話收進了我的詩集《暗喻之美》里,我曾給我的這本詩集命名為《習靜》,我想讓生活的五味雜陳在詩行間以安靜的能量彌漫。我寫詩,就是在瑜伽,調養詩行之間轉換的氣息,以萬物平等之心向三界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