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的年紀,除了工作和出差之外,幾乎沒有離開過故鄉,生于斯,長于斯,熟悉了這里的每一道山嶺,每一張面孔。走在鋪滿麥秸桿的村道上,正在拾掇麥子的四婆,撩起衣襟擦了擦眼睛,“中娃,你回來了!”邊說邊往我懷里塞上幾個毛桃。然而在車水馬龍、喧囂鼎沸的大街上,在燈紅酒綠的酒樓茶肆里,我一次次地追問自己:這就是我的故鄉嗎?為什么我總感覺到在記憶深處還有另一個故鄉呢?它既清晰又模糊,既具體又抽象,可是我心中的那個故鄉在哪兒呢?
每當這時,我靈魂深處的那個故鄉就會漸漸清晰起來。或許心中的故鄉就在陽光照耀的山坡上,桃花繽紛,悠揚的山歌若隱若現;蛟S心中的原鄉就在山灣那邊的荷塘中,蜻蜓點水,碩大的荷葉上露珠晶瑩;蛟S心中的故鄉就在雞犬相聞的村莊里,炊煙裊裊,褪色的楹聯靜守歲月。在這里,在大山的每一個皺褶間,每一個姓氏,就像撒出的一把豆子,一茬茬的成熟。春天里,父親扛著農具下地,他偶爾會讓牛停下來,扭頭看看他的老伴——我的母親,正村前村后地喚我的乳名…..
故鄉是恍若隔世的夢境,故鄉是喧囂塵世的安慰,故鄉除了遙遠不是遙遠。多少次,我看見自己走在通往故鄉的山道上,在布谷鳥黎明的清唱里,在剌玫花芬芳的田埂上,在醉美秦嶺的紅葉中,在巴山夜雨的秋池邊,我尋找著通往故鄉的路標,一次次捕捉著故鄉的消息。然而,通往故鄉的道路還是那么遙遠那么漫長,我不知道為什么要讓自己日夜不停地去尋找那些早已過去的事情,也不知道這是進入怠倦和沉靜之后的一種無奈,還是心靈深處對一種精神境界的追求。
故鄉就這么流浪在我的心中。
那是一個月光灑滿大地的夜晚,月掛飄香,漢水淺唱,我仿佛看見自己搖一葉扁舟乘著月色接近故鄉,在木樓上憑欄而立,朗誦著海子的詩歌。
我要在故鄉的天空下
沉默寡言或大聲談吐,
我要在頭上插滿故鄉的鮮花……
作者簡介:程新中,筆名程遙,男,67年生,1985年開始文學創作,迄今已在《人民日報》《農民日報》《國企管理》《東方煙草報》《天山》《星星》《散文》《綠風》《北京文學》《中國西部文學》等報刊發表作品700余件,獲獎17次。為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鄉土詩人協會會員,現供職于陜西中煙旬陽卷煙廠政工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