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煥龍
我之所以要去探源,是因為這條河在安康影響巨大。且不說經濟、文化價值,單是水文資源,就夠豐富的了。據《安康縣志》記載:恒河,原名衡河,系漢江三級支流,是漢濱區最大的境內河;發源于葉坪鎮橋亭社區的崖屋溝垴,流經葉坪、中原、沙壩、大河、恒口等鎮,于千工的大王廟出峪而進月河川道,至恒口集鎮東端匯入月河;全長113公里,流域面積975平方公里(內含漢陰縣26.27平方公里),河道比降5.94%。;據恒河楊家營水文站止1983年22年觀測資料:多年平均徑流量3.13億立方米,最大年徑流量1.15億立方米(1962年);1957年7月18日,最大流量為1520米/秒,水力蘊藏量為0.2萬千瓦。
我之所以要以史為據,且用數據說話,是想說明:恒河水量之足、流域之廣,是漢濱諸河老大!
那么,其源頭之水,是怎樣的壯觀之態呢?
當我所率領的探訪小組,在5名志愿者(3名鎮村干部、2名村民)的幫助下,從橋亭街道沿鄉村公路乘車8公里,沿崖屋溝自然村的上山便道行走6公里,再沿水溝而在山林中攀爬9公里,終于上到溝垴時,一行人找遍樹林、草叢,再也看不到水了,只在梁邊的一塊大石皮上看到遍布的水滴。
這石皮上汗珠般的水滴,難道就是恒河之源?
之所以稱這塊闊達600平方米的山石巖體為“大石皮”,是因為它的花崗巖石體的肌膚已被歲月風化,加之山風送來的塵埃、樹葉、雜草,其石身已被披上一層風塵化的外衣。然而,外衣又被歲月侵蝕成多處饋餳,讓人看到了脫皮的裸傷與結痂。因而,這大片巖石,給人的形象感,便如傷兵的裸體。當然不是全身,而是脊背,一個向天而挺的寧死不屈的男子漢的脊背!
那被戰火熏烤的、布滿傷疤的皮膚,脫而不落,形成一道吸引眼球、催人淚下、令人敬仰的石皮。
石皮的周邊,是層次不同的草木。“高山植物,因海拔不同而品種不一。到秋季來看,那才叫‘層林盡染’呀!”石先生站在石皮邊上,揮臂指點江山。
向導石先生是本村唯一讀過高中的文化人,能寫對聯、能寫書信、能打算盤、能治小病、能看風水、能調糾紛,故為鄉間能人,便被村民敬為“先生”。
順著石先生的手指起伏,我們仔細看去,便見山腰之下全是楊柳林,之上則為松樹林,再上便是樺櫟、橡樹林,之后成了稀疏的野李子、野刺荊與絲茅草的混居地,再后就是一臺一個品種的矮草,上至山頂只在亂石叢中見到少許小如苔蘚般的小草了。
這就是水土變化的作用呀!不同的水量,養著不同的土壤,育著不同的生物。石先生見我在錄音,見我的同事在照相,便興奮地跳到一個石包上,揮臂幅度更大地指點道:“山下水足,長著喜濕喜陰的楊柳;山腰水欠,長著根淺須廣的松杉;再往山上來,水越少,越是耐旱植物。而且,連小動物都不行,離不開水的蛤蟆肯定生長在河溝邊上,只有這些耐旱的螞蟻爬在山頂的干苔上、石皮上。”
順山而上的生物分布,不僅證明了石先生的觀察與分析是正確的,而且證實了恒河之源就是這石巖上的水滴、這石皮上的汗珠。
走到石皮的下沿,聽到了嘩嘩的水聲,但卻看不見水流。我正朝邊沿的草叢上走去,石先生一頭奔來,把我一把抓住,順勢一甩,讓我倒在了兩米之外那些石皮上落下的雜物堆上。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指著我大聲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吼畢,他搬起一塊石頭,朝我剛才邁步而未落步的草叢砸去,只聽嘩啦一聲,草皮剝落一米見方,呼啦啦溜到巖下。那塊石頭叮叮咚咚的滾下去,滾了半分鐘。聽著這先是以石擊石、后是以石擊水的空空蕩蕩的撞擊聲,我的背上頓時驚出幾滴冷汗。
同行者卻不管我的丟命之險,尋著滾石之聲爭鳴著:有水流,有水溝,有水灘,有水……
石先生拉起我來,走向他們:“這就叫‘山高水高’,不一定有水流的地方是水、是河,在這高山頂上,只要有樹、有草、有蟲子,就有水!別看這石皮上只有草叢滲下的水滴子,它也可以滴水成河。”
有生物便有水源。
有水源便有生命。
在恒河源頭,一個中年農民的觀察與發現,讓人深受啟發,深得教益。
“滴水成河”的道理,不是不懂。然而,只有親眼見到,才有從感性到理性的深刻認識。見識見識,多見多識。恒河之源告訴我們:見多識廣,人之才源。
從恒河源頭返回,看著這水從汗珠到細流,從暗流到明流,從河流到江海的層級式變化,再回憶崖屋溝垴那由密到稀的樹、由高到矮的草,讓人不禁感慨:河流再宏大也來自于源流之細小,生命再高大也離不開水滴之滋養!
探恒河之源,讓人對滴水之恩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