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子雍
前不久,在安康市治下的寧陜縣呆了三天,其中有半天時間,是和當地的朋友們座談、交流。輪到我發言時,30多年來,一次又一次地來到安康,在這塊美麗的土地上感受到的諸多美好,忽然涌上心頭,于是,一句開場白脫口而出:“我忘不了安康;感恩安康,它也沒忘記我……”
第一次來到安康是1984年4月,我和路遙、和谷、白描應邀去給當地的文學愛好者講課。一年前那場特大洪水的痕跡在城區隨處可見,讓我心中禁不住地有了一份沉重;但安康人的從容、淡定,又讓我感到這個美麗的城市,有著光明的未來。講了兩場課,其中在安康師范學校的那一場,由于學生的樸實、上進,由于講課的內容主要涉及人生而不僅僅是文學,我感到自己那些雖算不上深刻但卻真誠的話語,在聽講者那里產生了共鳴。這種讓演講者最感愉悅的氛圍,至今憶起,仍令我備感欣慰——附帶說一句,最近一些年,我曾幾次遇到當年聽過我講課的安康師范畢業生,他們也都對那次講座印象深刻。
那時候,沒有高速公路,從西安翻越秦嶺去安康,還是一段不算特別輕松的旅程,也因此,少有游客的安康,那種樸實無華的原生態之美,也就格外楚楚動人。去了紫陽縣,在漢江蕩舟,并逆流而上,進入了漢江的一條支流任河。任河的水清澈見底、平緩溫順,在形而下和形而下兩個層面,都讓人不勝驚喜。很多年以后,我曾寫下過這樣的文字:“那個時候的我,比現在年輕許多,在合適的場合,有時也會說幾句帶點兒浪漫色彩的話;這一次,我向同伴如是表述自己邂逅任河的感受:‘就像在沒有一點兒前兆的情況下,和一位你向往已久的絕色美女不期而遇,于是,驚喜不已的同時,還很有一些手足無措。’”30多年過去了,盡管足跡已經遍及安康的所有區、縣,盡管安康已經成為除過西安以外,我在陜西最熟悉的一個地區,但一旦與那里不曾見過的美景不期而遇,驚艷之感依然會油然而生。比如前不久在寧陜縣的上壩河——因了那里濃的化不開的綠,因了那里沁人心脾的風……
如此美好的安康,真是無法忘懷!
至于引發我產生“安康也沒忘記我”慨嘆的事,最近幾年里,曾不止一次遇到。只說最近的一件吧!2015年7月,緣于在一部3集電視專題片《探秘荔枝古道》中擔任嘉賓主持,我有一次艱苦而愉快的四川之行。第一天的行程是從秦嶺北麓的豐峪口南下,一路上在廣貨街、江口鎮、寧陜縣城拍攝,晚上入住石泉縣的珍珠泉酒店。放下行李,大家結伴去那條有名的西門老街吃飯,走進了一家名叫“石泉食美”的飯店。
“石泉食美”——黑色牌匾上的這四個金色大字,讓我心頭一熱。原來,2013年春節前,在石泉縣的熨斗鎮,我曾有過一次特別有意思的經歷:吃“庖湯”。所謂“庖湯”,是一種在特定的時間(春節前宰殺年豬以后)用特別新鮮的豬肉烹制的農家燴菜;而“庖湯會”,則是誠邀左鄰右舍前來聚餐的一種公關活動。這種形成于農耕文明時期的民間習俗,已經絕跡多年,剛剛由一家旅游企業聯手有關方面恢復舉行。我運氣好,趕上了。在古戲臺下的小廣場上,一字排開的一張張方桌旁,入座的大都是老人,也有孩子摻雜其中。我忝陪末座,抬頭看戲臺,精彩節目正在次第登場,低頭觀方桌,家常菜肴連續不斷呈上,特別是那一大盆冒著熱氣、飄著香氣的“庖湯”,更是令人食指大動。身處這樣一個充滿著溫馨和真情的場面,享用如此一種樸實而醇厚的美味,心中的感動,真是難以言狀。
回到西安,我以“石泉食美”為題撰文,記錄在石泉的美好經歷。文章在一家紙媒發表后,又被石泉的幾家媒體轉載,F在,由我首先提出來的“石泉食美”這么一種說法,被石泉人用來當作一家檔次不低的飯店的名號,這讓我的心中,立馬產生了一種感恩之情。石泉人的厚愛,讓我小小的思考結晶,能夠較為長久地為石泉的發展服務。這種沒有被你喜歡的地方忘記的幸福,同樣難以言狀。
曾在一篇文章里寫道:“一位安康籍的熟人向我這樣描繪他的家鄉:安康的山,青翠;安康的水,甜美;安康的陽光,明媚;安康的空氣,洗肺;安康的吃食,養胃……是這樣嗎?作為一個曾幾十次去過安康的西安人,我想告訴諸位的是:確實如此。”
2014年年夏天,和一些朋友結伴去安康瀛湖采風,在啟動儀式上致辭時,我曾表示:“就個人感受而言,安康的確是個讓人來了就不想走、走了還想來的好地方。”
在“石泉食美”飯店門前,我鄭重留影。剛剛翻閱電腦上的文件夾,看到了那幾張照片,感慨之余,愿意把上面兩段話再說一遍,說給我忘不了它、它也沒忘記我的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