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敏
信步走進鎮上的一家小餐館,來不及坐下就急忙招呼:“一碗雞蛋皮子,外加臘肉、天蒜!”。
一碗黃澄澄、熱氣騰騰的雞蛋皮子端上來。原汁原味的蛋香,化龍山特有的天蒜味道撲鼻而來,綿軟、嫩滑、勁道的雞蛋皮,在輕輕地咀嚼中,從牙齒到口腔到喉嚨到鼻孔到整個空氣,都是溫潤的,猶如綿長博大深厚的愛,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歡暢還是悲哀,都在這綿綿的悠悠的香味中,酣暢淋漓地飄散……
小時候家里很窮,我們兄妹六個,加上年邁多病的奶奶,父親長期呆在深山老扒里看場,家里壯勞力只有自小雙親離世由母親帶大的啞巴哥哥,所幸母親勤勞節儉,很會操持家務,在別人缺糧少吃的時候,母親依然把每日三餐調理得津津有味。母親總是把小到指頭大的洋芋選出來先吃,因為新鮮時好除皮,再小的就打成洋芋粉。家里來客人了,就下一碗面條,面條是自產的,面湯都是香噴噴的。只有來了稀客,母親才會拿出精致的洋芋粉,打兩個土雞蛋,加入適量凈水,用筷子不停攪拌,直到色澤均勻微黃、手中的筷子上牽出柔然的金絲,才在打磨洗凈的鐵鍋里放上一點油,再均勻地緩緩地倒入攪好的稠稠的雞蛋淀粉汁,待四周開始卷起時,反面微煎即好。此時的火功最為重要,火要亮堂,又不能過大,也不能太小。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自告奮勇去燒灶火。母親總會在攤好皮子后,往鍋里添一大瓢凈水,水沸滾后放少量的面條,面條煮熟后再將切好的雞蛋皮子和韭菜倒入鍋內,少許挑起入碗,香味立即彌漫了整個廚房,饞得我直流口水。給客人端去的途中,我不停地用鼻子吸吮著飄散升騰的香味兒。
客人走后,母親會在湯鍋里,加上上頓剩下的苞谷糊糊,那滿是雞蛋皮子香味兒的湯湯飯,成了我奢侈的享受。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幺兒幺女命肝心,也只有我才能享受這樣的特殊待遇。如果遇上二姐的孩子也來家玩,這樣的待遇依然被剝奪。二姐住在我家院坎下,侄子自然成了我家的?。有時候見他來家,就莫名其妙的不耐煩,甚至趁大人不注意時悄悄推他一掌,如果人仰馬翻,自是暗自高興。因此,侄子總是極不情愿喊我幺姨,大人們都怪孩子不聽話,只有我心底里明白,那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那時候,家里條件好的,煮雞蛋皮子時會加上紅得透亮的臘肉片,不說味道,就憑那紅黃綠相間的色澤也會勾起你無盡的食欲。“來六碗雞蛋皮子!”,嘶啞的吆喝聲打斷了我的回憶,原來是縣上的救災干部從仁溪溝回來了,看他們渾身泥漬又極度疲憊的樣子,知道他們連續幾天奔波于災區,一定是很累很累了,“不要緊,一碗碗雞蛋皮子下肚,疲勞和饑餓都會煙消云散的”我在心里默默安慰他們。
雞蛋皮子,雖然做工簡單,選料卻很講究,要新鮮的土雞蛋、韭菜、上好的腿筋臘肉。湯煮,可做主食,也可為菜。切成各種小塊炒臘肉,更是八仙這方水土上,一道接待上賓的好菜,F在的生活條件好了,吃碗雞蛋皮子,就是隨茶便飯。一碗雞蛋皮子,便滿是濃濃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