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延安
這周兒子要寫一篇作文,題材不限,體裁不限,字數不限。于是,兒子同意我的觀點,回爺爺家找春天。
爺爺住在一個鎮上。鎮子后面,就跟農村沒有任何差別了。只是,那兒應該美麗。一是坡緩,二是土地好,三是水泥路寬,四是李子樹多、想來花自然也就不賴了。
先是看到一片油菜花。我問兒子,怎樣形容它的顏色。他說“金黃”。我說,不一定。為了證實自己說的不一定,我打開手機,百度一下并放大圖片,湊攏油菜花來比較,讓他看是不是一樣。“不一樣!”答案很快從他嘴里脫口而出。“為啥不一樣?”
“相比油菜花,金子顏色暗一些,油菜花顏色亮一些。”
“那你覺得如果是個人,誰更開心呢。”
“我想是油菜花吧。”
不錯,是油菜花。這符合我的觀念。比錢更寶貴的金子,作為錢的父母,金子是貴重的,正因為知道自己這樣貴重,所以常常必須顯得憂郁,不敢有絲毫馬虎。而菜花知道自己很普通,他完全可以開的豪放不羈。
我只想讓兒子明白一個道理,有時開心并非與物質劃等號。
隨后看到一片花椒樹。我給兒子介紹說,花椒樹屬于灌木,你看,它再長一般也不會超過人高,他最大的特點是枝干上有刺。這時的花椒樹已經開始發出嫩黃的芽兒,我讓他仔細觀察,因為如果沒有觀察,閉門造車,它一定會說,所有樹葉這時都是綠的。
兒子同意了我的看法。這時,我們又往前走。遇到一大片竹林。我讓他觀察,是否與冬天的竹林不一樣。他沒有感受出來。我讓他仔細看一根新綠的竹子與老竹子相比顏色上的差異。果然,他看出來了,新綠的竹子是翠色的,翠生生的,表面看起來很光輝很有水分,摸上去濕漉漉的。我說這是竹子經過一個冬所醞釀出來的更綠的春色。竹子是四季常青的,然而,卻青的各不相同。寫四季的竹子,我們完全可以去看、摸、聞、感,而不是千篇一律去找成語,去把冬天、秋天的竹子的特點直接原模原樣搬過來,湊夠文章字數。
他對我刻意觀察不怎么同意。我告訴他,“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些都是學問,來不得半點馬虎。就算是作家、文學家,他筆下所寫可以天馬行空,但根必須立足于真實,即來源于生活。
公路兩旁,全是匍匐蔓延在地的草,上面開著藍色的小花。星星點點,可人極了。我想,它應該是大地的星星,否則,他咋就在大地上那樣奪目和令人心疼呢。
李花園到了。那是雪的海洋,花的世界。我去年觀察過雪后的李樹,真跟目前真花的李樹一樣呢。不湊攏看,看不出朵的概念,只有束的概念,樹的概念。它就那樣繁密在枝頭,裹滿樹枝,一枝至少也有數十朵。我想,能享受這種艷福的,也只有那嫩枝了。
我是有些嫉妒李花的。不過我怎么也不可能恨他,當然,這也是老掉牙的文字。就在我們從李花園轉身回頭的一剎那,發現,公路里側不遠處有一片粉紅色的桃花。
李樹如果說是一株株帥氣的男子,那么桃花自然就是美艷的姑娘。于是我重重地朝那個方向看了幾眼,發現它是那么姹紫又嫣紅。“桃李無言,花自成蹊。”我知道,花是不必跟人言的,自成蹊就自成蹊,現在的農戶大多不介意走進地里,只要不踩壞莊稼。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我想,如果誰家路上真撒下一徑花,誰又舍得去掃呢?然而,在我記憶中,花開得最盛的還是在《紅樓夢》里。哪里的花似乎有著天生的嬌貴、艷麗、儒雅而有學問,開得是那樣汪洋恣肆又情意綿綿,溢出紙來。
太陽在偏西,雄雞在晚唱,鳥雀在稍息,我們也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