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正生
母親好,最憶是在夏夜明亮的星空下,她為我們指認北斗七星和啟明星的位置;在月下,她給我們講牛郎織女凄美的愛情故事,在我們幼小的心靈里種下了遐想的種子。
母親憶,最憶的是她給我們講的勵志故事,她說甘羅從小志向遠大,12歲就當了丞相;她說解縉自幼好學,出落得十分聰慧,小時候曾被父親架在肩上,被人譏為將父作馬騎,他立刻機敏地答道,“父望子成龍”。她講這些,讓我通曉了有志不在年高的道理。
母親憶,最憶是她親手為我制作的煤油燈,在燈下,我通讀過《東周列國志》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名著,從此養成了閱讀的習慣。
回憶母親,最憶的是她用手磨磨豆腐,用針線做盤扣,用鐵勺炸油餃……我父親去世得早,是母親起早貪黑地勞作,靠手藝養活了一家人,讓我們在艱難的歲月里免受了饑饉。
母親憶,最憶是她樂善好施的心腸,我親眼見她為餓倒在街上的行人端飯喂水,救活了幾個鄉下的饑民。
母親憶,最憶是她的節儉,我們衣裳破了,她就在燈下縫縫補補,讓我們穿戴得干凈體面。為了節約用度,漢江發大水時她總是不顧安危蹴在江邊打撈浪渣背回家當柴火,從而省下幾個買薪炭的錢。
母親憶,最憶的是她做的飯菜的味道。我喜歡吃炒米飯,成人后每次回家,她常為我炒一碗蛋炒飯,再沏一缸釅茶。我吃得很香,這種味道在她百年之后我怎么也忘不掉。
母親憶,最憶是她對子女的無限眷戀,在她93歲高齡的彌留之際,維持她生命的點滴再也流不進她的血管,是她親手拔掉了輸液維持生命的針頭,然后靜靜地等候,等我們五個姐弟到齊了,她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母親憶,最憶是她墳頭的那縷青煙,每當我們為她焚燒紙錢,無論我們跪在哪個方向,紙錢燃燒的煙塵總在我們的臉上身旁繚繞。我們相信,這是母親在撫摸我們,讓我們健康地成長。
母親憶,最憶的是在夢中見到她時慈祥的模樣。上前年我魂不守舍,天天夢見故去的熟人同我攀談,但幾次夢見母親,她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更沒有一句話。也許啊,這是她故意冷落我,不想讓我過早地到那邊去見到她。
母親憶,我都潸然淚下,多希望以后到那邊能再見到她,承歡膝下,一聲聲地呼喊:“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