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燁
走進鄉間的夏天,宛如走進一幅生機勃勃的生態畫卷。
雨,下得很知時,一連四五個晴天后,就會在傍晚或凌晨降兩三小時的雨。雨聲簌簌,既摁住了上漲的氣溫,也補給了萬物。瞧去,坡土總透著濕氣,蓬松松的,像覆了厚厚的奶油,用手扒開,粗壯的蚯蚓和肥嫩的土蠶隨處可見。
靠河邊的田,剛插上稻秧,一片水光瀲滟的景致,幾處并排的電線低垂著,也在水田映上了一彎一彎的細線,黑色的燕子,三五只或七八只地在這里覓食、斜飛。田里都蓄了一拃深的水,水清澈見底,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蝌蚪,核桃大的田螺,以及滿嘴胡須的泥鰍。
這時節最不缺水,村邊的灌溉渠,白花花的山泉水日夜奔騰。望去,一條滿渠的水,沿路流進了生產隊開挖的水溝,最后網狀地灌進每家每戶的田塊。池塘已到了高位,像一口嵌在大地上裝滿水的鍋。塘中央,幾朵荷葉,悄悄地鉆出水面,塘四周,扎進水的草根給小魚小蝦創造了家園,不過,當家園的還有青蛙。
雜樹超出想象的繁茂,瞧去,每根枝條都向上伸了一大截,葉子都密密地把頂上空間交織填滿,形成一道道天然的綠墻。在野外,瞅準時機瘋長的不止樹,草也在拼命。草多到牛能自己尋著吃,肥嫩的雜草是牛的最愛,當牛大口地卷起一嘴草時,草莖的斷裂聲就脆生生地傳來,可惜牛吃得并不細致,常從沾滿白沫子的唇齒間,掉下一撮一撮的草葉。魚腥草、車前草、蒲公英遍地都是。還有一種田坎邊長的果子叫蛇莓,玻璃珠那么大,一長一大片,鮮艷的紅色,常惹得人直咽口水。野桑樹上,掛滿了黑長的桑葚,鳥吃得高興了,就朝天空吼一嗓子。
房前屋后的杏子、李子、桃子漸次成熟了,半遮半掩地出現在人的視野。花圃里的朱頂紅、月季、梔子、石榴也漸次地把庭院裝飾一番。母雞帶著一窩小雞,咕咕咕地在門前閑轉,黃狗在門邊瞇眼,白貓在黃狗邊打盹兒。寬敞的院壩,晾曬著剛收回來的糧食,機靈的麻雀總小心翼翼地偷吃。正午,隨著一天最高氣溫的來臨,村子里聽不見鳥叫了,也聽不見叫喊聲了,高高矮矮的煙囪,接二連三地冒出一根根炊煙,一支煙的工夫,飯食的香味就溢滿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