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民日報 》( 2016年10月08日 12 版)
深秋時節,乘車來陜南,一路上就會看到遠遠近近的大紅燈籠樹上掛,路旁一樹樹柿子紅得似火,讓人饞涎欲滴。陜南的柿子被許多人奉為陜南一寶,其影響力可想而知。隨便去一個集鎮或鬧市,都能遇上賣紅柿子和泡柿子的人,泡柿子橙黃色亮,味脆甜美,便于貯存運輸;熟透了的柿蛋,軟溜溜,紅艷艷,甜滋滋,剝皮即可吮食,味道賽過蜂蜜。
鄉諺曰“七月蛋,八月面,九月柿子紅團轉”。暑熱難耐的七月,柿子還是青蛋蛋,我們還是孩提時,常常下河洗澡,順路摘幾個青蛋蛋,青蛋蛋味澀如橄欖,浸著水,埋在河邊的沙堆里,過上一禮拜,再掏出來就變甜了,幾個要好的伙伴仰躺在深水里,即可悠閑地飽餐一頓。溽熱多雨的八月,柿子即將成熟,漸漸變紅,但遠不及九月的甜,類似燒熟的紅薯,面面的,容易吃傷人。九月的柿樹綴滿紅瑪瑙,遠遠望去,一片片柿林玉樹臨風,綠葉配上紅柿、橙果,絢麗多姿,煞是好看。四牙柿、磨盤柿和牛群柿經泡,個大好吃,火罐柿、羊奶柿宜釀酒,是保健佳釀。熟透的柿子,色澤鮮艷、柔軟多汁,老少咸宜,剝開那薄如蟬翼的柿子皮將那軟甜的果肉緩緩吸食進嘴里,就像是吮吸著一口口純天然原生態的果醬蜜,那真是一種把鄉村生活的甜蜜浸入到五臟六腑再慢慢發酵出的馨香甘甜的滋味……
柿樹一般用嫁接繁殖,性耐寒耐旱。挨過霜降,柿葉漸黃,柿樹像炫耀豐收勝利的果實,將柿子高高懸掛枝頭,紅艷艷地綻放出特有的中國紅。農人們用夾桿夾下來,泡柿子,旋柿餅。泡柿子可以用清水也可以用漿水,和蔬菜一起用漿水泡,色亮味鮮,五味俱全,一直能保持到第二年開春。物以稀為貴,漿水泡柿子自然成為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旋柿餅是挺講究的,要挑無柿斑的柿子為好,旋去柿皮,用竹篾之類串成圓圈再掛在樹上,等待上霜,柿霜愈多柿餅愈甜。柿餅串一般都有篩筐大,在萬木凋零滿目蕭瑟的冬天,仿佛樹木舞動一圈圈紅色的花環,格外醒目耀眼。停車坐愛柿林晚,一樣地,柿餅紅于二月花 ,一點兒也不顯得夸張。
每家每戶墻上樹上懸掛著柿霜濃厚的串串柿餅,既是一年柿樹豐收的戰利品,也是家家戶戶豐衣足食的一種象征。有些能工巧匠旋柿子堪稱一絕,柿餅被制作得簡直就像一件件藝術品,讓人嘆為觀止。朝著向陽面,直接在樹干上橫七豎八地掛著的;在樹干上橫一木杠,一串串柿餅穿過木杠,集中看管,防止鼠害;或用一根竹子剖成四瓣,用木條夾在其中綁成十字,層層夾木條,在木條上盡情地拴柿餅串柿餅,然后倒掛在樹上,像紅色的百葉窗,更像倒掛的一串串糖葫蘆,來年下樹就是整整一背簍。
饑荒年代,柿樹被看成“救命樹”,它與棗樹、核桃樹都可以成長為百年老樹,柿餅、棗子和核桃號稱“鐵桿莊稼”,成“救命糧食”。如今生活富裕,昔日的“鐵桿莊稼”已經不是奢侈品,而是一種營養零食,吃柿餅的花樣尤其多。柿餅夾核桃仁的,柿餅煮甜酒的,柿餅泡麻花的,柿餅和面團油煎餅。吃法不同,香味各異。柿樹渾身都是寶,中醫學上更是用柿蒂、柿皮與柿餅入藥,柿蒂性溫、味苦澀,能下氣降逆,主治呃逆、噯氣等癥;柿餅還可治便血。變種油柿可提取柿漆,并作柿的砧木。柿果可作為時令果品,暢銷省內外乃至東南亞、東亞國家。
前些年,有一位香港的女慈善家,來我們陜南給縣城中學捐資助學捐建微機實驗室。地方領導和學生們非常高興,座談會上特地買了許多水果,女慈善家詳細詢問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和學生們的學習狀況后,指著一盤青果詢問是什么水果,有人介紹說,這是陜南獨具特色的泡柿子,味道甘甜,可以養顏美容,紅柿子尤甚。這位女慈善家嘗了幾口泡柿子,還執意吃顆軟柿子,就贊不絕口,好吃,真香!這么看,我以后年年都要來吃柿子的。這當然是一句俏皮話。不過,她年年都沒有爽約,每年秋季開學不久,她都要到陜南這里來看看。每次,她總惦記征詢地方的經濟發展和孩子的學習情況,每次總忘不了買上一兜陜南的柿子帶回家,說陜南的柿子味美香甜,吃著柿子就想起了栽植柿樹的陜南人,那勤勞善良、淳樸厚道而又憨直的民風,一直長久地留在外地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