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厚之
清朝嘉慶年間,興安府知府葉世倬提倡樹桑養蠶,躬自著《蠶桑須知》分發府屬各縣。嘗言:“興安處處與四川、湖北接壤,同一風土……地濕宜桑,氣暖宜蠶”。正由于樹桑養蠶已相沿成俗,絹帛織物很早就出現了。1986年6月,紫陽白馬石戰國巴人墓地出土的劍、戈,即留下了絲織物包裹的痕跡;漢濱區、漢陰縣以及旬陽發掘清理的漢代墓葬,“隨葬器物更是多用絹絁包扎旋轉放置,雖已朽爛,而細密的經緯依然清晰可辨”(李啟良《古代安康的蠶桑事業》)。也是在1986年,安康月河川道的淘金人淘洗出兩枚玉蠶,皆揚頭作吐絲狀,惟妙惟肖地刻畫出蠶兒三眠后形態;稍后,石泉縣淘金人又在池河淘洗出一枚完好的鎏金蠶,和月河玉蠶一樣,都是春蠶三眠后揚頭吐絲狀。古人說:“美玉不鬻于市”,月河川道發現的玉蠶,也許用于古代祭祀,也許是貴族的佩飾,但黃金有價玉無價,用玉雕琢成春蠶,其寶貴程度可想而知。而石泉池河發現的鎏金蠶(見圖片),則證實了漢代安康已經出現了“蠶市”。據《仙傳拾遺》載:“蠶叢氏自立蜀王,教人蠶桑,作金蠶數千頭,每歲之首出金頭蠶,以給民一蠶,民所養之蠶必繁孽。罷則歸蠶于王。巡境內,所止之處,民則成市。蜀人因其遺事,年年春置蠶市也。”這種風俗到后來遂流變成廟會。
蠶市的出現,亦即廟會的出現,是蠶桑業大發展的表現。三國蜀漢時,安康月河川道的蠶桑生產遐邇聞名。酈道元《水經注》引孟達與諸葛亮書贊其“黃壤沃衍,而桑麻列植”。因此,我們才能夠見到漢濱區出土的東晉畫像磚上,有遷徙者荷擔穿過桑林的畫面。
隋唐之際,安康不僅蠶桑事業興盛,而且絲織業也有極大發展。著名隋唐史學家汪篯先生所著《隋唐史論稿》一書,引《唐會要》卷四十《定贓估》條云:“開元十六年(728)五月三日,李林甫言‘山南絹賤,河南絹貴’事,頗疑山南之絹特賤,在玄宗開元以前亦然。故交通漢巴之要道,即隋之西城郡,唐之金州一地,遂為西域胡人萃聚之所在,因成細腳胡何氏之郡望也”。何氏,即何妥之氏族。唐時安康一地為山南道,因為絲綢事業發達,絹帛充盈,故《唐六典》上就有金州貢絹的記錄。
隨著蠶桑業的繁榮發展,安康的絲織技術不斷提高。唐高宗時,襄陽孟浩然出游金州,對安康生產的絲綢十分贊賞,在《登安陽城樓》一詩中說:“樓臺曉映千山廓,羅綺晴嬌綠水洲”。羅綺是一種有花紋的絲織物,質地較薄,手感滑膩,外觀似平紋綢,具有經緯紗絞合而成的排孔,花紋美觀雅致而又透氣,是盛夏著裝的上乘面料?梢娞茣r安康絲綢織造技術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宋元以后,由于漢江水運的增加,促使了商品貿易的流動,從而剌激了絲綢生產,北宋詩人陳師道寓籍金州時,在一次赴州守劉君宴后,曾寫出了“官奴披青綾,破屋任霜飛”的詩句。1983年,漢濱區氣象站前白家梁北宋墓出土的彩繪描金女侍俑肩上就有“帔帛”,帔帛又稱霞披,是用綾或綢裁剪而成,說明絲綢服裝已經普及。綾是比較高級的絲綢面料,系采用斜紋組織加工出來的,在絲織技術上是一個飛躍。
據安康地方志載,明清時,安康的絲織品已有線、縐、綾、絹、綢等品種,且加工精細。清康熙間,安康絲綢就已從自給性生產轉變為有規模的商品性生產。據《州志》載:明隆慶以后,僅州城北桑園鋪就有農桑地三十一頃九畝二分,征賦桑絲三十二斤八兩,折絹二十九疋,每疋折價七錢,共銀二十四兩四錢五分六原二毫二絲。興安詩人劉應秋《一硯齋集》中,就有許多題畫紈扇的詩:有《題扇上花鳥》《定山黃公新制紈扇即席索賦》《次瑟將軍以扇頭畫牛索詩即席漫賦》《題黃公紈扇八首》等,其中一首云:“明月一輪滿,團團度太微。持之以贈君,出入有光輝”。于是一時間,上至興安總兵,下至文人騷客,甚至庶人,都以擁有吉祥坊紈扇為榮。而吉祥坊的軟緞和紈扇,就成了當時安康的馳名品牌。
安康絲業,歷經了幾千年的歷史,也曾輝煌過。但是清康熙中葉以后,由于大水覆城,沈灶產蛙,衙舍民居一望邱墟,再加上旱魃肆虐,郡中桑田率多荒蕪,吉祥坊在自然災害面前一蹶不振。復經乾隆間,各省災民大量涌入,墾荒覓食,無人問津蠶事,遂漸漸凋零。直到清嘉慶二十二年后,興安府知府葉世倬勸民樹桑養蠶,頹廢百余年的蠶桑業才得以恢復。于是郡人魯明新意在繼承吉祥坊紈素技術,也立起了吉祥坊字號,其時漢陰、恒口、王彪店機房大量涌現,已生產出絲線、絲縐、絲絹、絲綾、絲綢、絲帕等絲織品,在殘酷的商業競爭中,魯氏不得不轉而生產生絲。其所產生絲,勻細光華,柔軟潤滑,很受市場歡迎,產品銷往上海、武漢、江浙及海外,可稱是為吉祥坊的牌子挽回了顏面,重現了光彩。然而吉祥坊的馳名品牌——軟緞和白絹都沒有繼承下來,成為安康絲業的一大憾事。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