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長江
今天是2020年2月12日,庚子年正月十九。一過正月十五,天氣一天比一天晴朗,太陽一天比一天溫暖,氣溫一天比一天回升。八點不到,太陽就從神峰山頂躍了出來,剎那間把光和熱灑向人間,讓人心生感激,握住了熨帖和安穩。走在上班的路上,陽光在香樟葉子上閃亮,一雙雙新生的眼。人行道上,三五成群的麻雀飛起落下,落下飛起,見有人來,依然大大咧咧覓食,頭也不抬一下,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風很輕,陽光為弦大地為琴,彈奏著春天的序曲。高音喇叭循環播放著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公告,入耳也多了溫情,少了先前的凌厲和冷峻。武漢“封城”20天來,裹挾其中的人從最初的慌亂、驚恐和絕望中一步一步走了出來,舉國上下戮力同心抗擊疫情,形勢逐漸向好,有利的資訊一波波刷屏,漫天飛舞的謠言跌在塵埃,落得個不攻自破,科學、理性和信心占據上風。全國除湖北外,其他省市新冠肺炎確診和疑似病例持續走低,治愈病例不斷增加,即將迎來勝利的曙光。
正午時分,陽光愈發熱烈,斜射進了室內,整理案頭擁抱陽光,便覺成了幸福的人。憑窗眺望,一脈山青㭎翠柏,濡染的漢江一滿波光粼粼的藍,幾十只白鷺肆意撒歡,忽而蘸水而飛,忽而扶搖直上,沒有狩獵者的暴戾、冷血和貪婪,它們有著自己的領地和快樂。對門的同事走了過來,說,今天的太陽好呀,恍惚一下子入了初夏。同事是素食主義者,嗜煙惡酒,性木訥,好文字,面容清癯,黑底白花的口罩苫了大半張臉。此刻我們有著一樣的心思,待春暖花開,草木蔓發,陰霾散盡,新冠病毒冰雪消融,相攜去山林攀緣,去江上泛舟?墒茄巯,他只能和我一樣,默然站在窗前,看山,看水,看白鷺飛。
靜心想想,活著是一件容易的事,更是一件艱難的事,因為世事無常,因為節外生枝,因為天災人禍,有的人走著走著就不見了,空留一把親人的眼淚和翻飛的紙錢。歲月如泓,把所有的驚濤駭浪化為一潭,讓我們只看見安靜美好的一面,冷水煮青蛙般,視安不忘危樂不忘憂為杞人憂天,多了僥幸和貪圖,少了敬畏和警醒。人生,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和精神食糧,親人、知己、摯友的守望、安慰、理解和信任,這或許就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幸福。
除夕的前一天,我匆匆乘中巴趕往大姐家過年。因為工作忙,加之父親不愿離鄉離土,善解人意的大姐主動擔起了看護的重任。父親腦梗多年,母親年前也去世了,作為兒子,我無法忍心讓父親太過落寞孤單。過后知道,就在除夕的夜里,有多少逆行者深明大義,也有多少人經歷了生離死別。一些人與疫魔做殊死搏斗,一些人離去將不再回來!
車行半途,收到“兩辦”緊急通知,大意是從近期各類媒體通報的情況看,新冠肺炎疫情呈現出報告病例逐漸增多、波及范圍逐漸擴大的嚴峻形勢,已成為繼SARS之后最大的公共衛生事件。紫陽縣與湖北較近,兩地人流來往頻繁,加上時值春節、人流劇增,存在較大輸入性病例的風險。為有效應對疫情,各鎮、縣疫情防控工作領導小組各成員單位取消春節休假,立即全面進入戰時狀態。我供職的縣文聯雖然不在此列,但工作閱歷和經歷的敏感,提示我盡早返崗。得知班線停運的消息,大年初一的夜里,我給同事發了微信,第二天一早,同事的私家車就到了樓下,非常時期,這份情義比黃金還珍貴,是新年最好的禮物。返程的路上車少人稀,沿途鎮村設立了檢查站,為過往的行人測量體溫。縣城街道空蕩蕩的,除了黨員先鋒崗、著白大褂的防疫人員和戴紅袖章的勸導員,安靜得讓人窒息。徐徐行駛的流動抗擊疫情宣傳車,提醒人們危險就在身邊;氐睫k公室,我和同事制發了《關于同心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倡議書》,決定在公眾號“紫陽文藝”開設“文藝戰‘疫’”專欄。當晚十點,郵箱就收到十幾份來稿。音樂作品《逆行精神耀中華》《我想看清你的臉》被省市選用,好幾篇文學作品在省市報刊發表。
在全國上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戰斗中,涌現出了太多太多可歌可泣的人。他們中間有醫學專家、白衣戰士、人民公仆,更多的則是平凡世界里的普通勞動者。他們沒有豪言壯語,有的只是一字一淚的請戰書;他們沒有鮮花掌聲,有的只是臨危不懼砥礪前行;他們真心付出不求回報,因為同是龍的傳人。什么是共和國的脊梁,我想,只有這些不懼生死,為了民族大義而置個人小利于不顧的人,才可以稱之為共和國的脊梁。他們用信仰、情懷、擔當和意志,匯聚成偉大的中國精神和磅礴的中國力量!
疫情的猝不及防,托舉了大醫精誠、普濟蒼生的偉岸人格。鐘南山、李蘭娟院士不顧年邁,不避風險,千里奔赴武漢,為科學防控疫情把脈開方、對癥下藥。鐘南山的眼淚,刺痛了炎黃子孫的心,李蘭娟的決斷,拉響了全面戰疫的警報。“為生民請命”的天下精神在鐘南山、李蘭娟們身上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閃耀著圣潔的光芒。難怪網民說,鐘南山和李蘭娟,要是在古代,是會被封神立廟的。疫情上報第一人張繼先,靠職業的敏感,發現這種不一樣的肺炎,為疫情監測爭取了時間。“吹哨人”李文亮的離去,讓國人淚飛化作傾盆雨,之所以這般戳中淚點,是因為在他的身上映射出我們自己的影子。他純凈陽光,樸實善良,愛崗敬業,幽默俏皮,有著普通人的標配。他和我們一樣,喜歡虎撲足球、喜歡電子產品,很期待《慶余年》出續集,碰到車厘子貴了,調侃一句“吃不起”,還不忘發一個朋友圈。鐘南山說李文亮是英雄,他是中國的醫生!李文亮的英年早逝令人唏噓,令人悲慟,令人憤懣,但當下我們必須化悲痛為力量,攜手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朗朗乾坤,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功過是非,自有定論。體恤蒼生者自會流芳百世,漠視民生者定當遺臭萬年。
疫情的猝不及防,彰顯了不計報酬、無論生死的英雄情懷。這些天,讓人感動的人和事接踵而至,一首歌,一句話,一瞥眼神,一條微信,一個視頻,一份請戰書都會讓人分分鐘鐘情不自禁淚濕衣襟,淚目成了網絡熱詞。我的一位朋友說,人過中年,看慣了生死離別,經歷了世事滄桑,修成了人情練達,本以為此生不再感動不再流淚,但看著屏上與病毒較量的醫護人員,為救治他人倒下的白衣戰士,心就忍不住隱隱作痛!想著他們也有父母、子女,丈夫或妻子,眼淚呀就嘩嘩地流!同濟醫院一位醫生在支援武漢一線請戰書上這樣寫到:“此事我沒有告知明昌,個人覺得不需要告訴,本來處處都是戰場!”;武漢大學人民醫院女醫生張旃書寫了“現代版《與夫書》”;“一場硬仗,各位多保重,共勉!”,武漢醫生的朋友圈令人落淚;為了穿防護服,十多個90后姑娘自發把長發剪了,她們卻一個個笑得燦爛:“我們連命都交上去了,更何況是頭發”。大年夜,陸軍、海軍、空軍軍醫大學抽組的三支醫療隊緊急列陣,搭乘軍機分別從重慶、上海、西安出征,馳援江城疫情防控的“前沿陣地”。 除夕,本是萬家團圓過大年的日子,首批援漢的西安交大人卻收拾好行囊,奔赴疫情最嚴重的地方。運籌帷幄,調兵遣將,數萬計醫界翹楚集結武漢排兵布陣,向疫魔發起了總攻。我的身邊有一群人,平日里不聲不響,干起事來卻擲地有聲。主動請纓馳援武漢的紫陽縣醫院重癥醫學科護師夏儉維,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出發才給哥哥撥通電話,叮囑哥哥照顧好父母。紫陽縣醫院的隔離病區從臘月二十七開始,抽調的9名醫護人員分班24小時值守。半個月沒有回家的護士長楊星,長期穿戴口罩、面罩和防護服,面部壓痕紅腫,雙手汗水漬白。楊星最想做的事就是看一眼孩子,最期望的事就是疫情早點過去,一家人能團聚,所有人都平安!隔離病區負責人、副院長徐宏飛快人快語:“作為一名醫生,治病救人是天職;作為一名共產黨員,更應該沖在前頭。”你們,還有他們,所有戰斗在一線的醫護人員,都是最美的白衣逆行者。央視新聞評論說:每個時代都有不同的英雄,此時此刻,戰斗在一線救死扶傷,迎難而上的醫護工作者,就是偉大的英雄。
疫情的猝不及防,劃分了擔當善良、自私任性的優劣界線。一場瘟疫,檢驗了人的道德品質,讓人性的善惡暴露無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孰優孰劣,高下立判。餐風宿露駐守路口的公安交管,千家萬戶摸底排查的基層干部,循環往復街道巡邏的城管隊員,頂風冒雪清潔城鄉的環衛工人,一絲不茍監測進出人員的小區保安,苦口婆心勸導居民的社區工作者,還有各行各業為抗擊疫情辛勤努力的人們,他們在災難面前,哪里需要就奔向哪里,沒有豪言壯語,沒有臨陣退縮,沒有怨天尤人,有的只是用行動詮釋擔當,嚴防死守防止疫情擴散,履職盡責保護群眾健康。一場瘟疫,善良和大愛溫暖了人間。團體和個人紛紛伸出援助之手,與疫區人民守望相助,共度時艱。放下捐款就跑的可愛的環衛大爺,蹬著三輪車給北京上海醫療隊送新鮮蔬菜的大叔,賠錢為金銀潭等醫院供應豐盛盒飯的店主小姐姐,捐了抵扣工資折算的1.8萬個口罩的常德小伙,從河南沈丘只身趕往火神山送50噸蔬菜的村支書,從泰國扛回40大箱防護服的女導游,開著大卡車給濟南西站送去500斤消毒原液的小哥哥,云南河口縣浩浩蕩蕩載運香蕉的摩托車大軍委托外地的卡車司機把22噸香蕉免費運往武漢,河南嵩縣閆莊300多個村民用雙手刨了三天運往武漢的10萬斤大蔥……這是一群普通人的閃亮故事,他們把自己僅有的好東西拿了出來,這么好的人民,請不要辜負他們!一場瘟疫,讓某些人的自私任性原形畢露。從湖北返鄉的人,大多能主動配合監測或第一時間向鎮村報告;少數人則刻意隱瞞、編造自己的行程,頻頻參加親戚朋友間的聚餐聚會,導致最親的人成了受傷最深的人,這不僅僅是道德問題,而且越過了法律的底線,怎么面對親人,面對朋友?良心何在呀!還有就診時突然摘下口罩對著醫生大聲咳嗽的疑似病人,乘坐小區電梯把唾液吐在按鍵的中年婦女,“電梯惡魔”的出現,讓我們膽戰心驚!教育懲處是一時的,疫情過后,摘下口罩的那一天,如何面對周圍的人群,想想都替這些人感到難過。自作自受也就罷了,問題的關鍵是主觀存在危害他人健康的故意,這心里陰暗得讓人毛骨悚然。“天價白菜”“天價口罩”千夫所指,無良商販成了過街老鼠。自私加任性,就給肆意妄為埋下了伏筆,你小小的一個舉動,就會讓人鄙夷,讓自己和家人蒙羞。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善惡有報,種下的惡終究得自己買單。
毋庸諱言,疫情的猝不及防,對我們應對和處置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提出了考量,暴露出的短板和弱項必須予以彌補和加強。各級政府和基層自治組織治理體系尚需進一步優化,治理能力尚需進一步提高;把全面依法治國推向縱深,辦事依法、遇事找法、解決問題用法、化解矛盾靠法,讓法治成為全社會的共同意識和行為準則;持續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對非法獵取、買賣、食用野生動物的行為“零容忍”,斬斷利益鏈條,杜絕“病從口入”;強化健康教育,引導全民形成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完善重大疫情防控體制機制,健全國家公共衛生應急管理體系,提高應對突發重大公共衛生事件的能力水平;合理配置醫療資源,加強醫務人員人文關懷;深入實施公民道德建設工程,不斷提高全民素質等等。
不可否認,中國歷史上向來不乏舍生取義的仁人志士,但對于蕓蕓眾生,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是他們的人生理想。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于每個人只有一次,因為寶貴,當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和意外,恐慌就成了人的本能。因為疫情,我們知道了恐慌,因為恐慌,我們知道了敬畏,因為敬畏,我們知道了銘記,因為銘記,我們知道了警鐘長鳴,因為警鐘長鳴,我們知道了健康是人類的第一需要。禍兮福之所倚,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君子有道,只要我們釋放本真善良,克制貪欲、冷血和漠然,自會天朗氣清,安寧康泰。老子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莊子認為“道通為一”,道在萬物,萬物平等。先圣離我們并不遙遠,如同太陽,天天喚醒內心的一團火,驅除黑暗,融化冰雪,看青山吐翠,綠水揚波,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心懷敬畏與萬物和諧共生。
“上下同欲者勝。”黨中央出臺的系列戰略部署和政策措施,彰顯了國家戰之必勝的決心;全國增援武漢和湖北,提振了打贏疫情防控人民戰爭的信心;嚴厲的問責追責,凝聚了舉國上下抗擊疫情的人心。在黨中央的堅強領導下,萬眾一心,眾志成城,13億中國人民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
疫情當前,不出門就是對政府的支持,宅在家里就是為社會做貢獻,若是為了工作或生活,出門按要求戴好口罩,就是對自己和他人最大的關愛。當然,在做好自身防護的同時,也要積極參與聯防聯控,盡到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畢竟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面對疫情,我們都是在場者。
2020年的春天,注定在你我的心里鐫刻下終生的印記。新冠病毒肆虐,一些奔跑忙碌的身影,在屏幕閃光,一些感動的人和事,讓人淚目,一首首撥動心弦的歌,在風中飛揚。在迎春花開的夜里,在夜鶯啼叫的黎明,在幸福抑或憂傷的日子,靜靜聆聽歲月的回聲,自己送自己一枝鮮花,自己給自己畫一道海岸線,自己給自己一個明媚的笑,懷揣美好的預感和吉祥的愿望,堅韌地走過,一個又一個,陽光如洗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