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力
“南甜北咸東辣西酸”,煎炒煮炸焗蒸燜燉,吃是煙火俗事兒,但更是逢年過節的大事兒,日子不論殷實還是平淡,過年的吃食是萬萬不能馬虎的,一年的辛苦勞累,不能虧欠了嘴巴。
陜南人飲食偏向川渝,嗜愛臘味兒。臨近新年,農戶人家的烤火爐上方,城鎮居民的陽臺上,一般都會掛上色澤鮮艷、黃里透紅的臘味兒,滿滿好日子的味道。尤其是在農村,殺了過年豬后,家家戶戶餐桌上的飯食就豐盛了很多,連炊煙都好像吃得肚兒肥圓,變得粗壯有力,直蹭蹭地往天空上冒。
自小在農村長大,靠著母親的辛勞,家里每年臘月都會殺上一頭大肥豬。殺豬后,母親就會忙著煉油、腌肉,制作各種臘味兒,做得最多的要數臘腸。母親把豬小腸洗干凈后,作為腸衣備用,然后進入關鍵的選肉和調料環節,其中有不少的門道。作為剁餡兒的肉,太肥了吃起來感覺太膩,太瘦了吃起來又覺得柴。里面放的調料少了味道寡淡,調料多了入口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怪味兒。母親每次總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最終拿出最適合的肉剁成餡兒,里面放上食鹽、生姜、蔥、花椒、香草、紫蘇、茴香等多種調料攪拌均勻。餡兒調制好后,母親就細細將其往腸衣里面灌,灌上一段兒就用棕葉兒打個結兒。全部灌裝完后,母親會用針在腸衣上面均勻扎上一些小眼兒,免得出現脹氣的現象。最終,臘腸掛在烤火爐的上方,靜待特殊風味兒的生成。
臨近新年的日子里,母親又開始忙著鹵菜,為年夜飯做準備,將臘腸和肉、內臟、豬血粑、豆腐干等鹵上一大盆。不管吃得再多再飽,我和姐姐都習慣在灶臺旁邊看著,母親也始終笑盈盈的,沒有嫌我們礙事兒,只是讓我倆稍微離遠一點兒,免得油煙熏了衣服。所有的東西鹵好后,母親會把臘腸切上一段兒,讓我和姐姐趁熱吃上一番。
年夜飯,滿桌滿碗是自然的,臘腸也必然不會少。母親將臘腸切成片后,和酸辣椒、酸豆角、小蔥一起爆炒,葷素相搭配,顏色也好看,吃起來味道醇美,肥不膩口,瘦而不僵。
臘腸在年后也會吃上很長一段時間。母親每次都會多做上一些,除了自家吃之外,每年都會給在外地的親友郵寄上一些。他們很是喜歡,說是吃的從來不缺,也吃了很多以前沒有吃過的東西,但就是想念這些老家的味道。
進城居住之后,母親依然做臘腸,只是只能把做好的臘腸掛在陽臺上風干,少了柴火熏過的香味兒。母親常常喃喃道:“風干的,沒有熏干的對味兒。”也有很多人用機器制作臘腸了,但母親始終堅持手工剁餡、手工灌裝,為了口感的純正,常常忙到深夜。
如今成了家,和父母分開住,加上工作繁忙,很少回父母家吃飯,母親常常打電話試探問:“能回家吃飯不呢?”回答基本上都是“不能!”母親一聲“哦”中伴著淡淡的憂傷。又到了臨近過年臘腸香的時候,下午母親打來電話:“今年的臘腸做得還不錯,回來吃點呀!”我推掉了一個朋友的邀約,徑直往父母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