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我
家中雖無田產,但我也算是經歷過“耕作”的人,“田居”二字也不是沒有根據。
尚在老屋時,耕作地在門前大場上。“耕田”的長寬皆不盈4米,我們稱之“菜園”。搬家后,我們在一戶熊姓人家贈予使用的土地上耕種,雖已有兩個籃球場大小,我們還是習慣叫它“菜園”。
母親是獸醫,屬于“技術工”,我與姐姐太小,不知如何用鋤、用鈀、用鎬、用鏟,于是,從播種施肥澆水到收獲,都需父親躬身而行。為此,他常說家里4口人,3人龍虎屬相,唯他屬羊,任我們“宰割”。
老屋地小猶可,但新家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地讓父親一人來耕,就顯得忒不厚道,于是我們偶爾去“幫忙”。
除草時節,父親給我和姐姐一人發了一副手套。他將田分為北、中、南3塊,他北我中姐姐在南。
拔草時,我激動萬分,因為在田里玩泥巴被賦予了正當名義。蹲下身,自東向西,我簡直如《童趣》之中的 “蝦蟆”,遇蟲捉蟲,見草除草。正自覺精神抖擻、痛快淋漓之時,回首望向那光禿禿的土面,我忽地一愣,像吃飯時被石頭硌著牙似的停了下來。
“爸,這個是啥。”我提起手里剛拔下的綠苗。
“你這娃子,胡蘿卜苗兒都不認識了?你把它拔完了?”
羞愧難耐,滿腔的舍我其誰的豪氣在吐納間飄然散去,我只能插秧一樣地把它們摁回土中。
那天下午,母親也來了菜園。她邊說我們怠慢工事、手腳不勤,邊去北面同姐姐除草。
日暮時分,拔下的草堆得足有半人高,散發著植物汁液的香味。母親斜望著父親說:“拔草咋兒拔的,那邊兒上草長那么厚都不管一下。”
父親聞言,跑到坎緣,哭笑不得,“唉呀,那是地螺你不知道!”
“我就說有點兒像么。”
“今年吃不著地螺了,我還說涼拌著吃嘞。”
“大不了我去找找種子,我們再種么。” 母親與父親你一言我一語。
總之,這次田間除草行動,草基本除盡,胡蘿卜、地螺也同樣損傷慘重。這不禁讓我想起孫子他老人家說的:“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記憶中最近的一次“進軍”菜園是松土時節。父親荷鎬,我與姐姐緊隨其后。他囑咐我們不要站在鎬前,他將土挖起后我們才能去撿石塊。我和姐姐在土里扒拉著,發現些黑色大肉蟲,拇指粗細,地螺長短,長相類蠶,粗壯厚實。
用手拈,用小木棍挑,我與姐姐把它們堆在一塊兒。它們不跑,只蜷成圓盤。不一會兒便捉了十來只。
父親說:“這是土蠶兒,種子都讓他們吃了,好多都發不了芽。”我與姐姐備受鼓舞,同時又冒出個懲惡揚善的主意:趁父親不注意,偷偷把它們全扔到旁邊的地里——平日里對我們那么兇,讓土蠶把你的種子全都吃完;丶衣飞希遗c姐姐捂嘴偷偷地笑,父親則說:“笑啥笑,‘瓜子’一樣。”
雖然扔了土蠶,但心中顆粒無收的荒蕪景象并未出現,那田里的苞谷依舊又高又大。主人家甚至還拿了一些分予我們品嘗。就此,我與姐姐進行諸多猜想,是扔得太重,把土蠶摔死了?是他后來又把土蠶撿了出來?因沒敢前去取證,終不了了之。
現在,那塊熊姓人家的地已不能耕種了,我家又在盆子、箱子里種起蔥蒜,放在角落,欲用便取,從未發生過“蔥荒”“蒜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