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小鵬
我是土生土長的山里人,直到成為十幾歲少年的母親,到海邊的次數也是微乎其微,大多數對海的映象只來自于影視、網絡、書籍,于是我總是十分艷羨那些生長在海邊的孩子,想他們的童年一定就像那晚霞映照下的大海,充滿五彩斑斕的奇幻色彩,而屬于他們的節日——六一兒童節也一定是世上最美的風景,我是大山的兒女,屬于我的節日記憶也像如海的群山一樣豐富多彩跌宏起伏。
印象里的童年節日,彩色圖畫布滿教室的黑板,彩色拉花、五顏六色的氣球、各類玩具掛滿簡陋的教室,課桌被移置到教室四周,我們在空出的一大片場地上蹦蹦跳跳地唱歌、跳舞,玩著貼鼻子、搶凳子、擊鼓傳花的游戲。同學們你爭我搶抱團落地,獨享寶座的王者卻因老舊的木凳腿嘎吱斷裂而跌落,參與表演的男生做著鬼臉翻跟斗,然后來一套少林迷蹤拳,女生化身仙女翩翩起舞,老師們興致勃勃地朗誦詩歌、表演魔術,我們嚼著最便宜的水果糖,欣賞著趣味百態的節目,那一刻即使沒有漂亮衣服,沒有各種各樣玩具,依然覺得那是現在的孩子無法品味到的簡單的幸福。
白襯衣藍褲子紅領巾白球鞋,手搖手工捆扎的野花束,高唱少先隊隊歌走過小城不長的街道,像接受檢閱般驕傲自豪地挺胸邁步。彼時,街道上攤主們一邊叫賣討價一邊笑盈盈地看著我們,老人們背著手豁著牙看著自己的孫兒。我渴望的眼神一次次掃過人群,又一次次落空,經過我家居住的大雜院門口,看見堂弟的小腦袋剛伸出來,就被人群擠的退了回去時,腳步匆忙的四姐迎著人群擠過去,激動的目光投向她時,卻被她默然避開,于是沮喪地跟著隊伍繼續前行。很多年以后姊妹間談起時,她很歉疚地說當時的我咧著嘴,兩只馬尾一抖一抖,有點傻姑的味道。聽著,我不由得抿嘴一笑,歲月總算為我留住一段無比珍貴的紀念。
敞篷軍用大卡車,行軍戰士一樣列隊的我們蹲坐在車廂里,蜿蜒的國道,一車人隨著卡車的搖晃做著沖鋒跌坐的姿態,喧囂的車廂,我們在老師的招呼下抓著護欄板,放聲歌唱,雖然身邊不時有暈車嘔吐的同學,但那向往大瀑布的欣喜卻不時激勵著我們堅持就是勝利……鮮花野草荊棘叢生,枯木橫亙在路上,溪水漫過路面,潮濕的霧氣裊裊而上,嘩嘩的水聲由遠及近,鳥兒在林中嘰嘰咕咕,忽然天空陰云密布,山谷里響起“轟隆轟隆”的雷鳴。這是記憶里過得最后一個六一兒童節,學校組織我們游覽縣城著名景點十八丈瀑布的場景。
恍惚就在昨日, 樹葉帽圈,芭蕉葉、塑料布、草帽、紅紅綠綠的衣服、書包,各種避雨神器點綴著著六月的山野,在山谷里掀起一陣陣輕快的風,老師的聲音在風中回蕩,“大家不要擠,不要到大樹下,就站在原地”,一陣電閃雷鳴后,狡黠的雨收住了腳步,太陽露出了臉,我們又歡呼雀躍地奔向瀑布,全然不顧之前的狼狽,雨后的瀑布閃著金色的光芒,那些白的珠簾、金的珠寶一起撞進翡翠的湖里,偶有跌落的花葉隨著魚兒徜徉,我們就那么站著,用眼眸收進這壯觀的景色,雖然沒有相機、手機,但依然為飛流直下轟隆聲響的瀑布而震撼,直至許多年后當我再次來到這里總會想到當年那群稚氣未脫的少年,面對這自然景觀的眾生百態。
時光荏苒,如今的我已是一位十幾歲少年的母親,面對漸漸長出細細絨毛胡須還稚氣未脫的兒子,我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已走過了童年時光,而我的目光還停留在故去的歲月里,爬滿喇叭花藤蔓的斑駁老屋,鄰居圈養的老山羊咩咩的叫聲,院子里瘋跑的雞,瓦頂上步態輕盈的貓,還有枯草瓦楞里遺落的紙飛機,木格窗欞上的風車還在轉,只是我們都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