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員 邱辰陽
我對爺爺邱發強的了解,起初來源于小時候他給我講的那些故事。
舊社會家里很窮,兩個哥哥為了供他在私塾讀書,因為沒有草鞋,赤著腳走好幾十里給他送衣服和食物。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爺爺依舊沒有放棄讀書成才的堅定信念,考上了師專,畢業之后在湖北鄖縣的中學做了老師。但隨后家族有兄弟被國民黨的部隊抓去做壯丁,鄉黨腐敗,民生凋敝,老百姓難以維生。他想要改變社會黑暗的現狀,找到未來出路的愿望十分強烈。
在此時,有人告訴爺爺:“有個組織專門替受苦的窮人干事,你愿不愿意加入進來?”在那個黑暗年代,爺爺仿佛看到了一束光,他隨即加入了共產黨,從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爺爺先后參加了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小時候,我聽他講得最多的就是解放安康的牛蹄嶺戰役。他雖然不是前線的戰士,但卻是地下黨組織成員,主要負責傳遞情報和給前線部隊運送補給的工作,后來翻閱爺爺的檔案,我才知道因為那場解放安康的戰役,他立了一等功,但這些他從未跟我們說起過。
在炮火紛飛的年代,他有著數次驚心動魄的經歷,數次領著部隊某師長騎馬在小關啞和頭頂盤旋的飛機周旋,躲過數劫;也有幾次押運組織給前線的補給,和夜虎隊(地方強盜)對峙。每每講到這些故事,爺爺就格外得有精氣神,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段時光,重新變回了年輕時浴血奮戰的他。
解放安康以后,爺爺便將一腔熱血積極投入到安康的建設中來,把這當成了他的新戰場、新事業,連家里幾個孩子的名字都和安康有關:建安,建康,建新,寓意著建設美好新安康。在建設時期,他也做了很多不同的工作,參加過安康火電廠的籌建,當過安康茶廠的負責人,地區經貿局的副局長,后來在地百司當副經理……爺爺的履歷表上,清晰地記載著這些他走過的印記和時間,也清晰地鐫刻著安康發展的歷史。
離休后他依然對家鄉建設的一切充滿了熱情與希望,不愿有一時半會的清閑。一有空,他就喜歡去安康每一個新的工地“視察”,譬如安康大橋東橋、漢江高速橋的建設。
我記得小時候有老同事、老戰友找他來幫忙,說離休同志,尤其是企業離休同志的退休工資待遇太低,他們寫了信向組織反映,希望爺爺能夠在聯名信上簽字。爺爺卻笑了笑閉門謝客,他說:“改革開放才剛剛起步,國家經濟百廢待興,國家也有國家的困難,離休了不要總是一味地索取,我已經很知足了。”他愛這個國家,愛黨愛到骨子里,這種愛國愛黨的精神深深地感動著我,后人理應更受這種精神感召。
我與爺爺有著很深的感情基礎,這來源于我們多年相處的時光。1994年4月,那年我四歲,奶奶剛剛去世。爺爺搬離了龍窩和我們一起生活,記得那時,爸爸經常下鄉做農村工作,媽媽在忙碌的銀行上班,所以經常是爺爺帶著我睡覺。我們一起聽著爸爸給買的磁帶隨身聽播放器,爺爺一個耳機,我一個耳機,爺倆能聽好久,很多個夜晚都是鄧麗君的歌聲陪我們度過。
爺爺喜愛走路鍛煉,能一口氣走五公里都不帶歇,之前聽他說過,去西安開會,他走了一個多周。我十多歲的時候,爺爺最喜歡帶著我去爬山,有一次還去了牛蹄嶺山腳下,他還不忘帶一瓶白酒,路上渴了就嘬上幾口,中午的時候他帶著我在路邊吃一碗面,喝一碗稠酒,稠酒很甜,因為我還小,爺爺每次只能讓我喝一口,這些快樂的童年記憶時刻縈繞在我心頭。
每年的團圓飯前爺爺都要講話,從大國局勢到小家冷暖,他思路很清晰,對國家充滿了希望,對后人給予了鼓勵,講話后每人都有一個大紅包,如果誰過年因事沒有在他就自己先保存著,等什么時候回來就發給他;在后人遇到困難的時候,爺爺毫不含糊地給予補助,好事喜事則給予鼓勵和恭賀。
爺爺因為身體原因長期與病魔抗爭,爸爸媽媽對他始終悉心照料,孝心滿懷。我上初中那時,爺爺因為膝蓋滑膜炎,病程長,媽媽得知一些土方可以緩解病痛,在外面找銀杏葉熬水給爺爺擦洗,和爸爸買了很多中草藥砸成泥給爺爺每天敷,消腫后通過手術的治療終于康復;我大三那年,爺爺因肺炎,濕疹等病居家治療,那時爸爸每天悉心照料,每天數次給爺爺濕疹潰爛的傷口涂抹,濕疹終有好轉,經過幾個月的住院治療最終痊愈。
我新警培育那年,因為10月份二哥結婚,他為了鍛煉好身體想去參加,雨天依然堅持出去鍛煉,但不幸踩到水灘滑倒導致右大腿粉碎性骨折,所有醫生都建議保守治療,但是我們都知道,年紀大的人因骨折而保守治療就意味著要長期臥床,無疑就是被判了“死緩”,褥瘡、心肺功能減退意味著各種繼發性疾病的到來,但爺爺很堅強,堅持要開放手術,所幸術愈后恢復得很好,他依然硬朗,只是不能再一口氣走五公里了。
爺爺對自己很節儉,我和爸爸每次給他的新襪子不穿,總是把自己的舊襪子補了又補,衛生紙也把一張分成三張用;爺爺很愛看報紙,前些年爸爸給他訂了報,他總是把有用的剪下來給我們看,黨和國家發生的大事等各種信息他都歸類保存,我經常帶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給他看,在他臨走住院前還依然堅持看報讀報,他的勤儉和好學的精神始終影響著我。
2020年疫情期間,連續數周在家的爺爺感覺很不適應,為了不違反疫情防控的規定,我經常開車帶他去兜風、散心,多陪伴一些不想讓他感到孤獨。他很關心安康機場的建設,這兩年前后帶他見證了安康機場的建設始末,本希望通航的時候能帶他坐一次飛機到上海找二哥。但他6月住院后,病情進展得太快,甚至超乎了我的想象,爺爺走前的最后兩個周,我洗了很多照片陪他看,讓他回憶曾經的過往,有些家人他已不認識,對我也會偶爾忘記姓名。
爺爺最后清醒的那一天,我一直陪著他,他一天沒有吃喝,帶著氧氣面罩艱難地呼吸著,看到我很開心。護士幫忙吸完痰后,爺爺說胸口悶,我和蕓蕓姐輪流給他揉著心臟部位,他似乎感覺舒服多了。幾分鐘后爺爺有些困意,迷迷糊糊仿佛睡著了。
他昏迷后,我摸著他的頭發,握著他的手給他講過去的故事:那是2012年的冬天,那年在西安過的年,那天下著鵝毛大雪,我說爺爺我帶你去坐高鐵吧,他很高興,爺爺在路上健步如飛,拐杖都提著走,中午到的河南三門峽高鐵站,等歸程的列車時候我們一人吃了一盒方便面,等車的時候爺爺的毛領集滿了雪,那天爺爺很好,沒有感冒。我還給他講了帶他去蘇州、上海旅游的很多瞬間……經過一天一夜的昏迷,爺爺于2020年7月15日凌晨永遠離開了我們。
爺爺對工作、生活態度時刻影響著我,時刻提醒我工作上一定要認真,不能出差錯,不能給組織上添麻煩,他也時刻提醒著我,生活上要充滿希望,努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