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八娃,1929年4月23日生于漢濱區沈壩鎮沙溝村。1949年農歷三月被國民黨部隊拉壯丁,同年4月隨部隊在湖北省竹溪縣投誠起義,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1952年隨部隊轉至陜西省鳳翔縣。1952年全國開展了掃盲運動,部隊推行“速成識字法”,要求大家半個月認字2000個,他不分晝夜地學習,僅用了10天,就達到了會認、會背、會寫的水平。剛剛脫盲的高玉寶寫的《半夜雞叫》轟動了軍內外,對崔老震動很大,在部隊首長柳山雜的精心指點下,他一筆一畫地修改創作完成了《狗又咬起來了》一文,1953年1月在《解放軍報》發表,被《人民文學》《人民日報》等30余種報刊轉載,各大報刊陸續發表很多著名人士的評論文章,轟動效應非常之大,20年間譯成20余種文字,選入40余種大、中、小學教材。1953年2至3月分別被解放軍總政治部、蘭州軍區樹為“掃盲標兵”,與高玉寶一道被總政治部授予全軍“戰士作家”稱號。同年赴京參加全國文代會、青代會,受到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接見,“五一”“十一”分別登上天安門城樓觀禮臺,同年加入中國作協。1953年2月起在蘭州軍區文化部從事專業創作,出版《一把銅壺》《賣子還賬》兩本著作,先后發表短篇小說、散文、隨筆20余件。1957年夏于蘭州速成中學畢業,返回原部隊(55師)。此后,崔八娃主動申請轉業,被分到長安縣兵役局工作。一時間,各種報告會邀請函像雪片一樣飛來,這令崔八娃難以應付,便產生了回鄉的念頭。1958年,他下決心寫了一份申請,退伍回鄉當了農民,歷任民兵連長、社教隊員、大隊長、公社干部、安康日報編輯、生產隊長、信用社主任等。2005年12月聘為安康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2006年1月31日病逝。
當時,部隊推行“速成識字法”,就是在漢字旁注上拼音后,再硬背漢字,一共兩千三百個單字,要求十三天學完。放牛娃出身的崔八娃,深知沒文化的苦處和學文化的益處,他不分黑明地苦背苦記,提前兩天完成任務,被連上評為“掃盲標兵”。為了鞏固學習成果,部隊要求每個士兵從寫信、記事入手,每天練寫一篇作文,還對好作文逐級上報,給予講評、發表等獎勵。
這年秋天,剛剛摘掉文盲帽子的東北軍區戰士高玉寶,發表了成名作《半夜雞叫》,一時轟動全軍,成為學文化運動的一面旗幟,并在全軍將士中激起一朵銀光四射的浪花。
崔八娃所在連隊的文化教員張家先,是個高中畢業生,家住石泉縣農村,讀了《半夜雞叫》之后很受啟發。他認為本連大多數戰士來自農村,與高玉寶有著相似的經歷,也能寫出這樣的作品來。他認真講解了幾遍《半夜雞叫》,并依照這個路子出了兩道作文題,以作業的形式要求戰士們完成。
崔八娃選擇了其中的《狗又咬起來了》。
他寫了大半夜,回憶著家鄉的真人真事,把惡狗咬窮人的事一個個寫了出來,寫了十幾件,只有三百多字。第二天清早,他就高高興興地交了上去。但到上課發作業時,唯獨沒有他的。下課后,教員才把作業給他,只見上面批了六個字:“沒寫好,要重寫!”
他又改了大半夜,寫了四百多字,滿以為可以了,但教員又批了十個字:“寫事要集中,再刪幾件事。”
第三遍寫了四件事,每件只兩三句話就沒詞了,連同錯別字和標點符號在內,還不到兩百字。這回教員沒有批字,但下了一道死命令:“啥時把它寫好,啥時再寫新的。”
一連十幾天,別的戰士都寫了十幾篇作文,崔八娃還在“原地踏步踏”。
又過了十天,崔八娃把第五稿交上去,教員滿意地笑了。他把這篇只寫三件事,篇幅上千字的作文逐字逐句地看了又看,最后改了幾個錯別字,又叫崔八娃重抄一遍,連同另一篇作文,一起報到師政治部文化科。
第九天,科長柳山朵把崔八娃找去,讓他進一步修改。崔八娃望望科長,又看看手中的作文,不知從何改起,也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錯誤,改了一個來月還不放過。柳山朵看出了他的心思,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能寫到這個程度,很不容易,不要輕易放棄。這跟做飯一樣,抓火候的時候加一把火就熟了,少一把火就壞了。”
崔八娃又改了三天,認認真真地寫了兩件事,文字也通順了一些。
第四天,科長找來一個中年人幫他修改。這人名叫段新華,原是國民黨部隊的連級干部,起義過來之后就在文工團搞寫作。段新華看過崔八娃的稿子,對他說:“一篇文章最好只寫一件事,寫深寫透就行了。”他指著稿子進一步開導:“保長催米這件事就好,很有故事,你就把這件事系統回憶一下,用功去寫。”
這下崔八娃豁然開竅。惡狗怎樣瘋咬,保長怎樣兇狠,父親怎樣被打,母親怎樣奔波……往事歷歷在目,件件牽腸掛肚。他再不照稿改稿了,把原稿丟下,另起爐灶,一夜時間,就寫成了自傳體小說《狗又咬起來了》。只是,那時他不懂文學,科長和教員也不知道這就叫小說。
段新華幫崔八娃改了兩遍,柳山朵又召集科里的幾個筆桿子“會診”了一次,大家認為可以了,就決定上報。然而,報向何方?眾人議了一陣,覺得《半夜雞叫》是在《解放軍報》上發表的,不妨也去試試。于是,他們便以“上報”的形式,把稿子投到了《解放軍報》。
一九五三年元月,《狗又咬起來了》公開發表了。與此同時,一顆新星在中國文壇升起了。
新中國成立之初,部隊文化生活相當寂寞,能寫信、會念報就成了“秀才”。一個剛剛脫盲的士兵,竟然在軍報上發表了小說,其轟動效應很快波及全軍乃至全國。
——摘自李煥龍《崔八娃:社會變革的文史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