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遠垠
工作之后,四處漂泊,后來定居在一個小鎮里,鎮子離老家其實也只有二三十公里的路程。但因為要步行三四公里山路,且大多是陡峭的上坡,很是難走,所以近年來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父母健在時,再忙,一兩個月必須要回去看望他們一次,F在,父親母親都已經逝去,老家雖然山水依舊,卻只剩下青少年的記憶。
我的老家小地名叫大廟溝。之所以叫大廟溝,是因為另一邊還有一條溝叫小廟溝。雖然名為大廟溝,其實不足一平方公里大小,居住著五、六戶人家,20多口人,有30多畝地和上百畝林朳,當年也算是一個紅紅火火的地方。前幾年移民搬遷,有的到了城里,有的到了鎮里,搬得最近的,也從山上搬到公路邊上了。整個大廟溝,就變得冷冷清清。
今年清明節,我和往年一樣,買了火紙香表,回老家祭祖。開了二十多分鐘的車到了水泥路的盡頭,就開始步行。雖然一直是坎坎坷坷的羊腸小道,但畢竟是年年都要走幾回的路,自然熟悉不過。先過一小溝,然后上坡?墒,才走了兩百多米,前面的路便有些難以分辨了。分明是年年走過的路,卻長滿了雜草刺藤,難道是改道了?于是向另一側看似能夠通行的小道走去。然而,沒走幾步,前面卻變成了泥坑,壓根無法通過。于是又折回來,還是走原路吧,即使是刺架,也許還是能鉆過去的。一只手提著祭品,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撥開刺藤或樹枝,貓著身子,一步步艱難地往前爬行。好在這段路只有二三十米,過了這段路之后,便是三十多米的田坎路。這原本是十幾畝稻田,現在早已荒蕪多年,田里長滿了雜草和小樹。田坎路,雖然只有一兩尺寬,但以前還可以騎自行車的,現在也長滿了上米高的蒿子茅草,走在上面,一點也不踏實,擔心突然會鉆出個長蟲什么的,心里一直忐忑著。
走完田坎路,上幾步石坎,就到了山腳下修建的緩坡路,有兩百米左右。在以前,這段路是比較容易行走的,可現在,走著走著,要么遇上一堆塌方,要么從路里面倒下幾棵大樹,要么路中間橫躺著幾個巨石……總之,不費一番周折,是很難走過去的。
最后一段路是最難的,上陡坡,三百多米。路的兩邊原先是上十畝薄殼地,二十年前就全部栽了杉樹,樹已成林,好幾丈高,密麻麻一片。路從樹林子中間穿過。同樣的,以往年年走過的路,現在同樣長滿了雜草,空中還布滿了蜘蛛網,我只好折一根樹枝不停地刷,否則就網在了臉上。大集體的時候,我肩挑上百斤糧食上這面坡時,中間也只歇一次,十幾分鐘也就把坡上完了,而這次手上僅僅提了不到10斤的物件,就把我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消耗了我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祭完祖,返回的路上,遇到幾個同樣回老家祭祖的熟人,他們也都是五六十歲的人,就聊了聊彼此家庭近況,住在哪里,孩子都在什么地方工作等。然后我就提到回老家的路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互相就發起了感慨:如今啊,都搬遷了,除了回老家上墳、祭祖,誰還回老家啊。你看看,除了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有幾個年輕人回老家呢?再過幾年,恐怕沒有幾個記得老家的路了。
是啊,幾年之后,幾十年之后,人們真的會忘記老家的路嗎?也許那時候,已經沒有回老家的路了。但是,無論世事怎樣變化,在我的有生之年里,老家的路即使再艱難,我也要走,因為那里是我的根,是我的魂,是我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