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漢濱 陳祖金
處暑過后,一年中最熱的“三伏天”總算徐徐謝幕。自此,由夏入秋,暑散涼生,想到四野枯禾,心中不由對農人終日勞作滿腔悲憫;想到冒著酷暑創文的志愿者,滿滿的敬意便油然而生?傊,這個夏天雖然酷熱難耐,千愁萬緒、焦躁不已,但依舊有詩情,有付出,有收獲,有故事……那就在回憶里,選擇快意地與酷暑道別吧。
村上春樹說:夏天最讓人歡喜,太陽火辣辣照射下來的夏日午后,穿一條短褲邊聽搖滾邊喝啤酒,簡直美到天上去了。我想他說的,一定不是今年夏天!因為被稱為“史上最熱”這個夏天,實在熱得太離譜——背灼炎天光,身熱汗如泉。仿佛身體里的水分都被曬干了!北極圈的最高溫都達到了32.5攝氏度。極端的高溫天氣,導致大量的冰川融化,暴風雨,洪水,旱災,火山爆發……有人戲謔,以前的夏天,大家最多擔心會中暑,今年的夏天,直接升級到超級中暑——熱射病。在市場買活蝦,回到家一看竟然熟了幾只;玉米還沒摘下來,就炸成了爆米花……就連以氣候溫和聞名的宜居小城安康,也憑借著連續十幾天四十二三度的氣溫,一度飆升至數十年同季度氣溫榜首!我想蘇轍在《和韓宗弼暴雨》一詩中寫道的:“執熱臥北窗,淋漓汗流注。”可能預言的就是今年安康的夏天。
著名作家馮驥才說:男孩子的童年記憶大多是在夏天里。在我的記憶里,安康的夏天遠比今年有趣。安康的夏天,是推開窗子,縹縹渺渺傳來的陣陣清脆悅耳的鳥鳴;安康的夏天,是荷葉田田的水面上,輕盈飛過的一尾紅蜻蜓;安康的夏天,是門前稻田里,大雨過后此起彼伏的蛙鳴…還有知了(蟬)、螞蚱、螳螂、螞蟻、蚯蚓、魚兒,它們都是夏日生活的主角,這些夏日的精靈,陪伴著我的童年暑假,變成美好的回憶。而今年夏天,整天待在空調房里,沒有了打開窗戶的勇氣,自然也少了“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的意趣。
說起安康的夏天,就少不了吃瓜的經歷,而安康本地的砂糖瓜就很甘甜可口,每到夏天,大街小巷都是賣西瓜的吆喝聲。記得求學時時常去李家壩同學家的瓜田里大快朵頤。汪曾祺說:西瓜以繩絡懸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我們那時可沒先生那么講究,一伙毛孩子直接用手把西瓜劈成幾瓣兒,“吸溜”一聲,就只剩瓜皮啦,嬉鬧間滿滿都是快意!說實在的,放在往年,安康雖然沒今年這般酷熱,但大多數時間也實在算不上舒適,悶熱的空氣、任性的雨水、動不動的大汗淋漓……而這些難耐,唯有吃瓜能治愈。甘甜可口的西瓜就是夏天的標配,可謂吃瓜一時爽,一直吃瓜一直爽。仿佛懷里抱著西瓜,熱浪就永遠追不上……可今年夏天,熱浪滾滾,鼓起勇氣出門兒買瓜的我竟沒追上那個賣瓜的人!只好在家熬一大鍋綠豆湯,晾涼了再喝,聊作夏日里最簡單的幸福。
老家的夏天是最有趣的季節。兒時在老家時,就算是在三伏天,不問是白天或是晚上,你只需有一張涼席,搬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聽著樹上的蟬鳴,扇著老蒲扇,便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炎熱。正謂“小扇引微涼,悠悠夏日長”。那時天總是很藍,日子過得太慢。早晨將牛兒趕上山,就可以悠著性兒玩耍,學鳥叫,聽蟲鳴,等風來,觀云涌;午后,在樹蔭下乘涼,在涼席上酣睡,細嗅撲面而來稻花香;到了夜里,月光充滿了門前的荷塘,荷花亭亭玉立,荷葉影影綽綽,再伴著從水面吹來的習習涼風,還有那一盞盞懸空曼舞的流螢,舞動出獨屬夏夜的寧靜和美妙,此等盛夏,夫復何求!
“夏天總算過去了”,路人的語氣中帶著逃離和解脫。但我的內心平靜而祥和,四季都是自然的饋贈,人類給她什么,她就會回饋給人類什么,何必選擇怨懟?古人說“無厭于日,使志無怒。”只有心無掛礙,內心湛然,才能無往而不樂,過一個無怒之夏,定會迎來一個悠游從容的涼秋。
愿夏天的所有遺憾,都是秋天的驚喜鋪墊。但愿來年,我們能遇見一個有螢火蟲的夏天,迎來涼涼的豐收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