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譚宗林
我在襄渝鐵路線上工作和生活了三十多年,熟悉這條線上的每座橋梁和隧道,也熟悉每根枕木和道石。我去過鐵路沿線許多城鎮和鄉村,也熟悉這里的許多農舍和樹木,而對紫陽我更是情有獨鐘。它地處巴山腹地,漢江和任河在這里交匯。這里山高水長、南北兼容、山有風骨、水姿妖嬈、民風淳樸、茶香甘甜。就連地名都讓人神往:高橋、矮灘、麻柳、瓦廟、煥古、紅椿、芭蕉口、瓦房店……這里是藝術家的天堂、畫家的福地,更是作家的魂泊之處。
我從前輩口中知道了長安畫派石魯、趙望云先生六十年前的桑山行。我陪崔振寬老師徘徊在紫陽老街的教場口,感嘆美的發現,先生用畫筆使石板房和吊腳樓成為了永恒。我和趙振川、候聲凱先生在兩河口泛舟,《紫陽山城》成為名作。金獎畫家邢慶仁、趙益超、張名堂多次來紫陽采風,他們的作品讓人們看到了紫陽山水的溫馨和絢爛。我和賈平凹老師在任河口品茶,“無憂何必去飲酒,清靜常品紫陽茶”的名句,使更多人知道了紫陽毛尖的神奇。我陪作家高建群先生夜宿茶山,他寫下了《今夜漢江從我枕邊流過》的名篇,“三千里漢江,三千里流動的畫廊”常出現在中學生的考試卷上?M繞在山間的紫陽民歌,讓作曲家趙季平先生動情地說:這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今年夏天我有幸參加了省文化廳三區藝術人才培訓,我隨陜西國畫院的耿齊、喬建業、白霜亮等老師,又一次踏進了紫陽。剛到毛壩一下汽車,熱浪撲面襲來。舉目望去,嵐山如黛、滿目翠綠、熱風在兩腿間纏繞,好熱的紫陽,好藍的天!陜西國畫院的領導和老師,克服疫情和暑熱帶來的困難,發揮文化在鄉村振興戰略中的引領作用,重視基層美術創作和人才隊伍的培養,用畫筆描繪青山綠水。為此,他們做了充分準備和精心策劃,選擇在紫陽毛壩辦班,堅持晚上授課,白天觀摩寫生。老鄉的樓頂上、屋檐下是我們的教室,茶山上、鐵道旁是大家的課堂,小溪旁、樹蔭下到處是寫生的老師和學員。
苗壯老師教大家用美學角度打破中國畫的邊界,拓寬大家視野;喬建業老師教大家如何觀察生活、如何選景、怎么寫生、怎么創作,他說中國畫講究技法,用筆濃淡容易干濕難;霜亮老師說:“藝術作品能感動自己,不一定能感動別人,藝術家重要的是想方設法感動別人。”老師們要求大家要用心學畫,用心揣摩,學會自己找規律,盡量不重復自己,也不要重復別人,要敢和高手過招,和大師對話,培養自己的藝術情操,提升藝術素養。老師告訴我們苦學是基礎,但不能解決根本性的問題,要學會找差異、找變化、找格調、找屬于自己的路徑。要從生活中汲取營養,明白藝術感覺非常重要。藝術帶有地域性,但不屬于地域,它屬于能找出差異的藝術人。老師鼓勵大家珍惜機會,珍惜時間。過去了的時光留不下任何東西,而用一小時畫一張畫,不論好壞,只要是畫的自己,成就就在你的畫案上,在勞動中。
這次寫生對我產生了深刻影響。剛開始動筆,我手忙腳亂、滿頭大汗、不知從何下手。耿齊老師帶著我畫,教我觀察、選景,學習用藝術眼光尋找和發現大自然的美,并用筆墨轉換和表現出來。他對藝術有虔誠之心,目光專注,藝術天分極高,成就很大。他認真對待每次出行、每一次寫生、每一個學員,以自己獨特的方法教我將眼前的景物變成紙上的風景,他不厭其煩地教我從感性認知嘗試往理性上升華。他說:“形式永遠大于筆墨。”這使我的認識發生了質的變化,感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藝術氣息。我深切感到藝術需要生活,也需要互相探討、交流、學習、融合,需要一個你追我趕的氛圍。
轉眼間十天的學習就結束了,每個人都如饑似渴,收獲滿滿,我也畫了幾十張寫生。離開紫陽的時候大家意猶未盡,都深情依依。留戀著紫陽的山水,更留戀著藝術生活。
汽車從毛壩開動的時候,我收到了朋友俊峰的短信。他參加工作就在襄渝線上開火車,他說從微信上看到了我們在紫陽寫生。白海紅老師筆下的大茅山隧道,他不知道穿越了幾千次。這個熟悉的地方讓畫家藝術再現,勾起了他許多回憶,讓人百感交集!他深情地說,小孩出生的那天晚上,他和張延紅正好在毛壩關車站夜查。延紅是鐵路上的畫家,這次也參加了學習。我們一起給俊峰送上了深情的祝福。車開了,我們給學堂溝鐵路大橋行了注目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