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梓玉
自打記事起,我的印象中就有“富家河”這個名字。小時候,我常常問大人:“為什么總要去看看那條河?既沒有城里的河寬,也沒有城里的河大。”“孩子!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大人們總是笑著答道。轉而面色凝重下來說道:“你可要記住這條河,它雖然小得不起眼,但沒了這條河,咱們就沒了根,丟了魂,祖輩的事情咱可千萬不能忘。”
那時候的我不懂什么是根,什么叫做魂,只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大一些時,大人們便愛給我講一些關于他們的小河往事,如何在這里挑水,如何跑到集市上賣水,把賣水換回來的錢弄丟后被家長滿菜園子追著打,和朋友們嬉戲玩水,在河里抓螃蟹、撈蝦米……諸如此類的往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每逢春節前夕,我家都回老家祭祖。七八歲時,每次大人一說到富家河,我就纏著要買些“海陸空”來玩,喜歡把炮扔進富家河的淺水灘里,炸得魚兒驚騰、沙石翻滾。不過,最令我興奮的是有一次過河,那時富家河水深約莫到我的小腿肚子,也正是因為水淺,水里的沙石、天空劃過的鳥兒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用曾經學過的課文中的一句話來形容,這里頗有“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之境。那次過河,似乎富家河知道我們要來,有意在幾天前便和天公說好,下了場及時雨,河水一改往常淺灘靜水的模樣,把鵝卵石沖洗得干干凈凈,讓河邊的一草一木都煥然一新,仿佛也在辭舊迎新。那天,河水比平時深十來厘米,快到大人膝蓋,河水的流速也比往常要急一些,曾經那些墊腳石早已被這嘩嘩的流水淹沒,看來此次祭祖遇上了麻煩。“咱們只能重搭個小攔水壩了。”說著父親脫了鞋襪,擼起袖子,把褲腿挽過膝蓋,嘗試踏進河里探路。姑姑們看著湍急的河水一言不發,仿佛在說此計劃行不通,姑父、叔叔們也隨即跟上父親,只見他們三四個人嘗試著把河邊的大石頭搬到河中,卻因水流湍急,再加上河底有青苔,大石頭難以固定,更何況小河邊哪有那么大的石頭。一年就來這么一次,不能因為過不了河,誤了祭祖。最終,大家商量著涉水過河,為了保險起見,父親他們幾個男士背著老人、女人、小孩小心翼翼地過河,被背者手中的鞋襪、祭祀用品伴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步伐上下起伏,在歡聲笑語中緩緩到了對岸。
后來,富家河筑起了堤壩,河邊種上了各式各樣的綠植,還有一群人把它劃歸到八一水庫,專門統一管理,再后來由于原八一水庫淤泥堆積,光榮完成了造福富家河兩岸人民的歷史使命,改由下游新修建的黃石灘水庫接替服役。原來的庫區變成了一片美麗的濕地,養育著多種生物群體,用另一種方式延續著這條小河的命脈,F在,這片濕地不斷繁衍發展,被人們發掘出建造主題公園的潛力,才有了富家河生態公園和以生態公園為基礎,利用桃花IP打造的“桃花源”,搭配垂柳、廊亭、水車等鄉村元素,營造出世外桃源、山水云間的氛圍,再加上鋪設的健身步道,為市民提供了更加多元的休閑業態。而唯一不變的是曾經河對岸的那座祖墳,依舊古老斑駁,就像守著老祖宗一樣默默守著這條河。
樹無根不長,人無根不立。富家河便是我們的根,附著人們的魂。它從來都是聯結后人和祖輩的紐帶,是無法忘卻的童年記憶,是永恒的悲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