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厚之
安康園林建設可考時間在唐代,一是“金州西園”,一是“西城杏溪”。“西園”是金州刺史姚合的私家園林:“有時公府勞,還復來此憩”,純粹是士大夫享受空閑的游樂之所;“杏溪(即今香溪)則是:江頭數頃杏花開,車馬爭先盡此來”的自然園林,為士人庶民游賞之地。詩僧無可就在這里寫下了“苦吟行迥野,投跡問寒云”的佳句。隨著時光流逝,唐時的園林,已被歲月湮沒于蔓草荒煙中,只在浩如煙海的《全唐詩》里留下蛛絲馬跡,讓人產生無盡的遐想。
談安康園林,除了人人盡知的“香溪”外,就是可與江南園林媲美的“稿園”。“香溪”自然園林,從明成化知州鄭福創修后,雖幾經補葺,而規制未變,歷來為人美談。惟“稿園”知者甚少,可資學習借鑒之處甚多,故作拾珠遺玉之舉,說一說漢陰縣“稿園”。
“稿園”是漢陰廳通判錢鶴年所建,構筑于嘉慶十三四年間,以廳署偏側廢棄庭院“聽雨山房”為中心,坐東向西,園門西開。據錢鶴年所撰《稿園自記》記載:入門右有亭,限于地勢而修成“半亭”。其北有老椿樹一株,大可合抱,枝葉紛披如華蓋,折而東有葡萄架,忍冬花架,架下編竹為扉,過竹扉有池,池東建廊,直北縈跨,雙橋如矩,謂之“矩橋”。度橋升階為“聽雨山房”,乃園中主室。室后又有池,池傍土山,池上有橋亭、有臺榭,曲徑相通,逐景紛出。其東依墻植柳為“柳巷”。北過“錦雞臺”,傍臺登山,有古桑翳薈,葺草為亭曰“草亭”;其西小山嵚奇,上有亭曰“六觚”,由“看荷亭”層析而上為“花竹弄”;山北“環翠軒”如臺,曰“望月臺”;軒北有圃曰“稼圃”,圃內茅原三間,南隅設桔槔引灌圃之水,繞屋曲流入于兩池,故曰“曲水流觴”。旁設竹籬,由此通“不系舟”、“延壽閣”;其西“土比祠”,古柏參天,老槐垂蔭。再北皆山,山頂建芳曰“且坐”;山半修洞曰“云房”,下通斗室,西達“方壺”,曲上至“吉祥窩”,三洞相連,皆鑿壁為窗,清爽宜暑。“方壺”之上為“玉佩樓”,樓上為“來青閣”,閣左通“草亭”,旁置石幾;南通“稼圃”皆迂回以達“大觀堂”(“聽雨山房”),而為園之后屏。
錢鶴年是江右名士,能文善畫,從“稿園”布局上,可以見他對園林構筑有很高的造詣,處處注意景點配置的藝術效果,從而突出自己的藝術個性。中書舍人岳振川過漢陰游"稿園”,寫詩稱贊說:“布置如斯非草草,水心偏以稿園名”;安康大儒董詔亦嘗夜宿“稿園”,為文贊曰:“是園也,三池遞灌,島嶼、樓臺,摩霄映空,行西岸者不能覽東之勝,東岸亦然,惟是堂北倚龍岡,前矚‘聽雨山房’,旁睨池之兩涯,回廊曲檻,皆紛然效勝于眼前,以為現在是矣!”忍不住吟詩紀勝云:“自伴東山履,方知北苑工。幾年吟畫里,今日入圖中”。蓋是園樓臺參差,滉漾相通,有疏有密,有隱有現,在數畝之地的空間里,以“大觀堂”開辟透視線,環顧三池,形成虛實對比,而完全體現自然的意境,的確匠心獨運。
興安知府葉世倬曾兩宿“稿園”,感觸最深,在題“稿園”詩中說:“亭臺總是此君成,面面筼筜繞碧洪。觴詠樂堪偕客共,煙霞貪不礙官清”。對錢鶴年構筑“稿園”表現出極大興趣,因著文說道:“漢陰產故多竹,復于圃中伐竹為亭、為棚、覆以松毛,中浚小池,引灌圃之水注之。旁為小山,雜植花木,雖無飛閣流丹,金碧琳瑯之狀,而逶迤映帶,一如梅江指戲。不事丹青,而形神曲肖,有天趣焉”。
這就是“稿園”。
“稿園”的出現,是安康園林建設史的一個奇跡。它并不像江南園林那樣,以庭院密室建筑,假山奇石來分割空間,而是就地取材,以舊“聽雨山房”為基底,填池成堤和覆土成山來配置景點;又以若干曲橋、游廊、柳巷將各景點連接起來,并在空間分隔中“留余”。這樣的布局,賞園者不至于頃刻間一覽無遺,而有探蹤桃園,流連忘返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