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瑜
“荒林春足雨,新筍迸龍雛。”春回大地,細雨綿綿,每當這個時節,我總會想起兒時那一籃子筍趣。
那時候,最有趣的事莫過于上山扯筍。我們扯的筍大多手指粗細,方言里叫“小筍”。小筍主要有三種,最文藝的要數“青筍”,它身條細長,披著青綠色外衣,像一支碧玉做的毛筆。最美貌的當屬“花嘴筍”,它身姿豐腴,裹著綠粉交織的花外衣,像春筍中的楊貴妃。最有陽剛之氣的是“麻殼筍”,它身形粗壯,厚實而硬朗的盔甲上散布著黑褐色斑點,儼然一位戰績勛勛的斗士。
每次下完一場春雨,我便和小伙伴穿上雨靴,拎著籃子,上山去扯筍。在山里,竹子和各種樹木密密麻麻地雜生在一起,使得大多數筍都藏在隱秘之處,仿佛在跟我們玩捉迷藏。我們便像一群膽大心細的偵探,半蹲著身子,一邊用手撥開灌木叢,一邊仔細掃射植物的根部附近,生怕錯過筍的小小身影。
有一次,我瞄到幾根筍正躲在一簇灌木叢里,頓時兩眼放光,迅速蹲下,將身子探進去。隨著啾啾的連聲響,幾根筍已被我收入囊中。待我起身,小伙伴哈哈大笑,原來我的腦門上正貼著三片竹葉,好像滑稽的“三毛”。在小伙伴的歡笑聲中,我們繼續分頭“尋寶”,眼睛瞪得像放大鏡,細細搜羅,一根,兩根,無數根。
不知過了多久,雨靴已裹滿泥巴,褲腿和頭發也因鉆樹叢變得濕漉漉,我還沉浸在“深山尋寶”的游戲里,樂在其中。直到籃子里已鋪滿長長短短、色澤各異的筍,挎在胳膊上已墜得疼,我們才依依不舍地下山回家。心里期許著,改天一定再來!
回到家,為了早點吃到新鮮的筍,我把一籃子筍一股腦傾瀉在地上,蹲下就開始剝。剝完筍,滿地的筍殼也是我的珍寶,給那個沒什么玩具的年代增添了一抹色彩。我有時把筍殼套在手指上,扮演長指甲的妖魔鬼怪;有時玩過家家,假裝它們就是一頂頂小帽子;有時拿著筍殼去池塘邊,引來一群小魚陪我玩。
玩筍殼很開心,但更開心的是吃上奶奶做的春筍雞蛋餅。我把筍肉送去廚房,便翹首守在灶臺邊。奶奶先將筍焯一下,再切成碎末,大火燒至九分熟,鏟入已打散的雞蛋里,攪拌均勻。再倒回燒紅的油鍋里,攤成一個圓圓的餅,待正反面都煎成型了,起鍋,裝盤,香飄四溢。我第一時間揮起提前拿好的筷子,熟練地在春筍雞蛋餅上劃一角,夾入嘴中。春筍的清香與雞蛋的鮮香交織在一起,美味爽口,回味無窮。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童年時光一去不復返,但春筍帶給我的快樂卻沉淀在心底,凝結成一塊寶石,在我的生命里爍爍發光。多么想,在某個春天,再回一次故鄉,再上山扯一次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