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婭莉
一直以為寫作就是教育的一部分,教師寫作是對工作的全觀,是不斷把自己從日常的瑣碎中抽取出來,放在一個更高的平臺上,去審視自己作為人的存在。
二十多年前,我在鄉村學校教書,學校要求班主任家訪,寫家訪日記。記得有一個滿臉長著青春痘的孩子,上課從不回答問題。我爬了很長一面山坡,去他家里。他從樹上摘了一個梨子,用砍柴的彎刀削給我吃。我這才知道,為什么他從不和同學說話,從不發言,因為他在家就沒有人可以對話。
這些我用純記敘手法寫下來的日記,帶給我關于教育和文學的思考,文學和教育都是關于人性,文學揭露人性,教育塑造人性。但文學和每個施教者又保持著距離,而教育則是直接面對個人。寫作的人要對自己寫下的文字負責,教育者也要對自己的學生負責。我們必須帶著對文學的熱愛和敬畏之心來對待我們所遇到的活生生的人。
教育寫作喚醒了我的良知,我不再是那種隨意呵斥學生的老師,也不再是那個只知道追求成績的班主任。2022年,當我的第一本書《教師筆記》出版時,為此,我準備了二十多年。從最初的家訪日記,走向了教育理論的探索。
從1995年到2023年,我已經做了28年教師,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課改浪潮。我多次翻看夏丏尊、葉圣陶、朱自清的書,他們最大的特點是,教學生寫作文,自己先寫一篇范文,指導學生讀書,自己先讀很多書。朱自清關于文本細讀和略讀的指導,各自成為一本書,這是我讀的最認真的教學論文。做過中學教師的朱自清,還編了一本《經典常談》,從《尚書》開始講中國傳統文化。
在教學生寫作文的時候,如果我親自下一次水,會發現中學生的作文并不好寫,初中要求在一個小時寫出具有真情實感、立意深刻、語言優美、選材新穎的記敘文,高中要求根據素材寫出緊扣主題、立意獨特、邏輯嚴密、語言優美的議論文,也相當不容易。我會發現,要求學生寫的作文,我自己都尚且寫作不易。
十幾年前,我開始寫初中下水作文,盡量在半個小時寫出一千字左右的記敘文,結果不是鋪墊太長,就是不符合題目要求。好不容易寫出來了,對于學生來說,只要老師能和他們一起寫,他們都非常看重。從下水作文中,明白了寫作水平的提升非一日之功。由于對作文教學的思考,我逐漸承擔了區級和市級的大型作文公開課,所指導的學生作文獲得了國家級獎勵,發表在省市報刊。2018年,因為承擔的講座和發表的文章較多,順利通過省級學科帶頭人的考核。
從寫下水作文,我逐漸走向了散文創作。寫作讓我的工作更加輕松,我能夠游刃有余地教學生寫作文,也能夠把枯燥的作文課上得有特色。也因為寫作,我不再滿足于做個傳聲機一樣的教師,我渴望著教育的更高境界,那就是在新時代新征程,和學生一起去探討生命的真諦——我們該怎樣參與社會生活?
我的內心一直回響著很多疑問,對于時代我們是參與者,也是踐行者。歷史上有很多文人是做教師的,那些名師學者,無不是勤奮讀書、學富五車的,他們基本上都擅長于寫作。他們在寫作中表達的,是對世界的一種認知。我想,這應該是學生作文的一種導向,認識自己、認識世界是永恒的寫作命題,建立在文化與現實上的寫作,敢于真實拷問靈魂的寫作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