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昌林
“回家,回家——沿著來時的路;丶遥丶——循著親人的牽掛;丶,回家——春的召喚擋不住回家的腳步……”
朝霞滿天,旭日初升,香樟樹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長長的樹蔭。白發的老人神態自若地坐在樹蔭下的臺階上,鼓動兩腮,雙手扶著的薩克斯管里隨即便飄散出一陣悠長的穿透人心的旋律,在這春節來臨的時刻,吹出了節日的思念。
這是一闕惆悵的曲調:“回家,回家——離家越近心情越復雜,背上行囊凌亂了步伐,遠處飄來那首童謠,那是故鄉在呼喚,回家,回家……”
家,一個多么溫馨安寧的字眼,一個多么能給人以踏實舒適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覺的地方、春節團圓的地方?墒前。荒樉肴莸奈覅s總感覺距離她那么遙遠,恍惚之間竟遙不可及——長期陪伴著孩子天南地北訓練乒乓球、東奔西跑打比賽,總覺得心困在旅途,人浮于空中,落不了地,到不了家啊。
炎炎夏日里的山城安康體育場,畫面于真實處轉換,情感在縹緲間激蕩。而家,不過就在距離體育場數公里遠的地方……
而遠在西安陪伴孩子訓練的我,背上背著一個大包,雙手提著好幾個小包以及裝著亂七八糟物品的塑料袋子,低著頭大步往前趕。孩子在身后邁著小碎步緊跟著并一迭聲地喊:“爸爸您慢點呀,您等等我呀!”
包里有孩子運動場上才換下的球衣球鞋,有球拍乒乓球,有書本作業,有我每日必須嚴格遵照醫囑服用的一大堆抗排斥藥品,有給孩子爺爺及姑姑長輩們買的特色小吃和點心,有給老婆買的打了折的衣帽鞋襪……
我們是要回家呀!
從英發寨出發坐三輪摩托,到西辛莊趕公交、再到火車站買票乘坐火車。我們急急地向著家的方向趕。家里,有老婆早搟好只等著我們到家即下鍋的手搟面呀,有被老婆塞入暖水瓶暖得熱乎乎的被窩呀,有燒好的洗澡水,有整整齊齊疊放在沙發上,等著我們回家洗浴過后即可更換上身的干凈清爽的衣服呀……
“嘩——”一面水墻騰撲過來,已經躲閃不及,一輛出租車從身邊揚長而去。隨著刺耳的汽笛聲遠去,我和孩子濺到一身泥水,冷得瑟瑟發抖。
恰逢春節,火車站里人山人海,排長隊到售票窗口一問,當日的火車票早已售空,只能買到翌日下午的站票,回到安康已是深夜。
“走!我們去城南客運站坐大巴車回。”沒等孩子言語,我背起行囊就走,孩子拽著我的衣袖向著公交站臺飛奔。
歸鄉似箭,城南客運站同樣人滿為患。好不容易排長隊進去,一打問,不僅當日的汽車票沒了,就連往后五日的汽車票都已銷售一空——想乘坐大巴車回家的希望全無。失望之余,心里不禁懊悔不已,本來可以乘坐老鄉的私家車回家的,老鄉盛情邀約了我們,可自私狹隘的我一想到兩家小孩同在一個隊里訓練,欠下人情,事后必得償還,可他們的孩子的乒乓球水平明顯低于自家的孩子很多,我根本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去陪低水平的小孩練球。
沒有辦法,只好再次坐公交去火車站廣場。又一次排長隊到售票窗口,心驚膽戰地一問詢,連次日下午的火車票都沒了。站立在火車站廣場一望,坐著的,躺著的,站著的,交頭接耳,人頭攢動,都是沒有買到票的旅客。
這春的呼喚。
后悔沒有搭乘老鄉的私家車回家,突然想到了去電視塔高速路入口處攔車,或許有些私家車正是開往安康方向,車上人少,而且心腸好愿意帶上我們。
即刻乘公交去電視塔高速入口,將大小包的行李堆在路邊高地上,父女倆站立在路旁顯眼處,睜大眼睛緊盯著高速入口,不放過任何一輛駛入的車輛?匆娪行∞I車飛馳過來,父女倆急往前跨半步,踮起腳尖,齊揮手示意,高聲呼喊:“去安康嗎?帶上我們吧?付費呢!”
一輛輛私家車飛馳而來,路口賣春聯和紅燈籠的,春聯和燈籠在風中翻飛。
沒有一輛私家車停下。我們只好返回租房處。
在聽完不回家的建議和理由后,孩子沒有直接反駁我說不去訓練乒乓球,沒有說一定要回家,而是眼巴巴地望著我,一遍遍地和我說起她的爺爺,說起小時候爺爺如何領過她疼過她,說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爺爺了,團年的桌子上想給爺爺敬酒……
我心軟了,對孩子說:“睡吧,明天,爸爸一定帶你回家,同爺爺團聚。”
那么多的乘客滯留在火車站和城南客運站不能回家,而高速公路近幾天又是免費通行,所以,一定有私家車同我一樣看到了商機,往返載客掙錢。
只是,票價會高出正常票價多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