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朝林
每回一次故鄉,我都被深深感動,我深愛著故鄉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一人一物——題記。
踏上故鄉的水泥路,已是早陽燦爛了。路左是一排排新樓房,家家戶戶的庭院前都植著花草,正是月季、蜀葵盛開時,把這個庭院映得白一片、紅一片、紫一片。多數庭院正屋的大門都在鎖著,雞們臥在花棚下,蓬松著羽毛,或者揸著翅膀啄著什么。一條白狗,圈在桂花樹下,給濃濃的蔭翳下丟一輪朦朦朧朧的月亮。路右邊是水渠,半渠清凌凌的水,無聲無息地流著,三五只白的、麻的、花的鴨子,在水渠里游蕩,時不時“嘎嘎嘎”幾聲,撓癢了安靜的小村。水渠下是稻田,已插上了秧苗,一塊一塊的田疇在夏陽下就是隨便擺放銀鏡,星星點點淡綠的秧苗被忽略了。有的田塊的小麥開始泛黃,風吹過,金波晃。路上行人少,偶爾走過一輛摩托車,突突突拉一溜青煙走遠了,但凡開過來、開過去的小車走到我跟前,都要停下來,從窗子伸出頭喊:“上車,捎上你”,煙也遞過來。我想走走看看,拒絕了。安詳的小村又恢復了寂靜,只有熾熱的陽光在頭頂上照耀著。
村里多數年輕人出去創業了,還有少數年輕人在家鄉創業,興起了蠶桑養殖和優質水果種植,帶動父老鄉親致富。
“這是朝林侄子,回老家啦?”
我一看,是立穩爹。他掏出一支香煙等著我。
這位立穩爹,一輩子就喜歡喝酒,不喝酒的時候,干啥子都穩穩當當、漂漂亮亮。一喝酒,就飄飄忽忽、晃晃悠悠的了。盡管如此,他依然是一位有品位的人。
“穩爹,人家都出門挖大錢去了,您咋還窩在老家?”我逗著他。
“咱們家鄉好著哩,在家門口創業,也能抓大錢哩。”干瘦、黝黑的穩爹,本來立得直直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左腿朝前,右腿縮后,斜著身子,身影被太陽斜成一個大嘆號。
在香樟樹下,我們諞了十幾分鐘,突然穩爹把額頭一拍:“看我洋的,光顧得立下諞,不曉得讓侄子去我家喝茶諞,走!走!走!”不由我分說,拽住我就走。
穩爹的房子在路左邊第二道規劃線上,是兩間兩層小別墅,別墅前的庭院是開放式的,養著各種花草,一個薔薇花的大門,弧在庭院中央,紅花綠葉,分外別致,一個蘑菇式的涼棚,四周擺滿盆景,鐵線蓮雪白,碗蓮大紅,旁邊是一個吊床,從樓房陽臺上垂下來的蔓藤的花草,在風里搖擺,綠了半個墻壁。
“穩爹過的是神仙日子啊!羨慕!羨慕!”我又惹他。
“不瞞侄兒說,你妹子大學畢業,在安康高新區工作,屋子里就剩下我們老兩口,你妹子那也不許我們去打工,沒法子。我生就閑不住的命,就耕好兩畝田,守好咱家園,閑了就興興草,養養花,玩玩石。”說完,他把我讓進客廳。
客廳擺著雕龍畫鳳的茶幾,前方是擺放的漢江石,一對形體相似的山石,溝壑分明,山勢陡峭,小水車流淌下來的水,恰似瀑布,叮咚有聲,格外打眼。一尊酷似老佛爺的漢江石,打坐在小石上,給人一種悠悠的禪境。
“老爹啊!您把日子過成詩了啊!”我笑著說。
“侄兒啊!老爹初中畢業,吃盡了文化少得虧,咱不懂詩和遠方,只懂得把日子過得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就好。”
“酒,還在喝著嗎?”
“喝一輩子酒,丟一輩子丑。現在多好的日子呀,你爹不想把命早早地還給閻王爺,還多看看世景哩!酒,戒掉了,煙、茶還在用哩。”說完,穩爹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
取茶。暖杯。洗茶。沏茶。蓋茶。動作優雅,輕如流水。沒想到穩爹還有一身茶藝在身?
品茗,海闊天空地聊。說到新村建設,穩爹的話題更多了:“朝林,你看咱村多漂亮,自從上了新農村示范村的榜,更美了,省內省外的,都跑來看,你說靚不靚?你要看風景,還跑那么遠干啥哩,咱村子里到處是風景。咱屋后就是綠桑樹園,爬上梁,滿坡滿溝都是桑樹林,從二麻溝,游到尹家坡,就得多半天,F在正是桑葚瓜果時節,黑桑葚、白桑葚任你吃。房前就是大坡梁,一梁的果樹林,桃樹林、梨樹林、李樹林,逛完又得半天,想看水了,就順著咱們小河上,一河清水兩岸柳,你想咋走就咋走。”
是啊,故鄉處處是風景,看綠就上坡,坡上一片綠,上完坡再上山,鯉魚山、牛山山山翠。看水就走河,順著小河下,就到了月河。再順著月河下,就到了漢江。小河、月河、漢江處處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