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祖金
早就想給父親寫點文字,但老是不知道寫點啥合適,直到被父親節提醒。上次端午節接父親進城過節,突然覺得他蒼老了好多。記得十年前,他的身板兒還是那樣硬朗,腰桿兒挺得像《白鹿原》里的白嘉軒。
自從有了孫子輩后,父親的眼神慈祥了許多,性子也沒有以前硬了,用母親的話說:虎老威風倒,人老脾氣好;蛟S真是這樣,可作為子女,我的心中有欣慰,也有感傷。父親年輕時性情耿直剛烈,對我們兩兄弟的嚴厲在老家的十里八村兒是出了名的。全仗著父親的嚴厲,我小時候成了村里少有的“好娃兒”。那時的學業遠沒有現在的孩子繁重,父親對我的激勵也樸素而直白:“上學要上就好好上,上不進了就回來做活!”現在想來也是慶幸,如果沒有父親的嚴厲,我會成為一個什么樣子的人,還真是不好說。
父親心地善良卻不善言辭,常常吃虧背憨。土地到戶時,他總把好地塊讓給別人,自己守著幾畝薄殼殼地養活一家人。可直到現在母親每每說起這些事兒時,父親依舊不以為然地懟回去:“吃點虧又餓不死人!”母親便不好再說什么。在我的記憶里,父親是村里最能干的莊稼漢:分到的石渣地不長莊稼,他硬是冒著嚴寒拉著一車車土將地墊平,種下了第一茬冬小麥;分到的拖巴田放不到水,他硬是頂著烈日一桶桶挑水把田耙平,插下了第一季秧苗!小時候最怕和父親一塊下地干活,甚至很多時候我都懷疑他對土地傾注的精力和心血超過了對待家人。直到如今為人父母時頓覺釋然。
父親一生最得意的作品是老屋,雖然是夯土的墻,卻是父親親手所建。父親凡事力求完美,房子的四梁八柱都是他親自去山上挑選的。那時的父親有的是力氣,數九寒天,父親一個人去山里“扛料”,來回七八十里地,一趟就得兩三天,就這樣風餐露宿了兩個多月,父親硬是將建房要的木料一根一根全部扛了回來,等到扛最后一根木料回家時,母親臨走時給他縫的新棉襖已滿是汗漬、襤褸不堪!為了給家人建一座堅固漂亮的“架子房”,父親竭盡所能!
或許一生勞作練就的身體素質,已步入古稀之年的父親身體還算硬朗,就是經常胃疼,稍微站久一點右腿就顫的厲害,我知道,這都是他年輕時給自己身體埋下的病根兒!近些年,村里外出打工歸來的家家都蓋起了樓房,曾經偉岸的老屋顯得矮小而陳舊,像極了暮年的父親!
父親欣慰我成家立業,卻又落寞于我的離開。歲月漸長,兒女在外,唯有老屋與他相伴。每次離家看著父親在村口送我們時孤零零的身影,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孤獨和不舍,牽掛和苦楚。父親每次來我家,常聊農事,后來父親覺得我不是那塊料,也就慢慢不和我說地里那些事兒了。也就只有我陪他喝幾盅酒或一起散步時,他才囑咐我要注意身體,說他年輕時干活不惜力,現在盡給兒孫找負擔。每次聽到這些,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感慨歲月的殘酷,內心也充滿愧疚。父母已經老去,卻還在為兒女考慮,而自己逐日奔波,卻不能為他們做些什么。
父母恩重,其實父親何曾需要一個節日來詮釋這些,父愛又豈是一個節日能夠承載?只愿余生多些陪伴,回報父愛深沉。